进城

进城

离开糕点铺子,母亲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牢牢牵住了王义遒,只说着:“你跑得也真远,再没多远,都要到大西门了。”

王义遒知道“大西门”。他在慈城镇里的保黎医院出生,第一次被抱回黄山村,就是走的大西门;小时候第一次被祖母抱着进城,也是走的大西门;再大点时候跟着母亲进城,还是走的大西门;哪怕生病了由元宝篮抬着,迷迷糊糊间也能看见大西门的身影。

那是两边长长、望不见尽头的城墙之间,一道常年开着的高高的门。在王义遒心目中,只有进了大西门,才算真正到了慈城,才算真的进了城。

这是他对慈城最直观的印象,是记忆深处仿佛刻在青石板上的印记,怎么都不会忘记。可是这一天,他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门,不禁问出了声,还一边比画:“姆妈,那个很大很大的门,老远就能看见的,还有高高的墙去哪了。”

母亲叹了口气:“我也是听你阿婶说的,这鬼子近在眼前,怕他们飞机轰炸,怕真来了人跑不及,城里人就在两年前把墙推倒了,说是推就推了好一阵子……我们再往前走点,兴许还能看到些墙砖,到那儿应该就到大西门了。”说着,她拉紧了王义遒,生怕走丢。

接着往前走着,不多远,果然看到城墙残垣的痕迹。两边的人流也渐渐多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一队戏班子从他们身旁路过,咿咿呀呀地练着声,唱着:“理应当秉忠心报效朝廷,列三公居相位重任在肩,岂能够受俸禄愧对黎民。”

王义遒不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曲子,却知道这是唱嘀笃板(越剧)的班子,黄山村近几年也偶有这种班子来演出,以往听到这种声音,他总会开心地跟着学几句,但现在听见这些,却似乎有一种开心不起来的感觉。一旁的母亲跟着唱了几句,末了,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