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制秤。

读了半年的初中,胡松青辍学了。父亲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要么,你还是跟我进黑白铁社学做秤吧!”

刚当学徒的日子,异常辛苦。扫地擦窗、拉风箱、敲榔头,最累的杂活必定是他干的。直到半年以后,在忙碌的缝隙里,胡松青才能跟着父亲学制秤。

“不识秤花,难以当家。”那个时代,木杆秤是太常见的工具。小时候,他无数次见过父亲端着那根普通的木杆,像握着最珍视的宝贝,可动作却轻巧熟练。那时候,他总觉得父亲在变戏法,三下两下就把一杆秤变出来了……

“喏,这是二两,这样,就是一斤,一两就是一两,一斤就是一斤,那是丝毫作不得假的!”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抱着他识那星星点点的秤花。那时候父亲庄重的神情,在胡松青的脑海里烙印深刻。

他曾以为,从小耳濡目染,做杆秤是很简单的事情,可真做起来,才发现原来很不简单。由于是纯手工打造,制秤的工序十分烦琐:选料、刨圆、打磨、定位、钻孔、装秤钮、打秤星、上料、校准等,每道工序都来不得半点马虎。

只见父亲挑了一块木料给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

这木料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看上去普通,胡松青上下端详了一遍,又摩挲几下,茫然问道:“看不出来啊?”

“做秤,必须得挑选木质坚硬且纹路细腻的木料,为了确保它做成木杆秤后不会开裂,还需要风干一年以上,等木料定型后,笔直不弯曲的才是上佳的材料……”父亲轻轻抚摸着那块木料,目光沉淀着岁月的醇厚。

胡松青似乎能想象那些木料的变化,在通风干燥之处,承受阳光、空气,还有风的考验。那细小的变化常人无法观测出来,可在春夏秋冬的轮回中,在日与夜的交替下,有些木料悄悄地弯曲,出现了褶皱;有些却依然挺直着,不肯弯曲一分一毫。

“接下来的刨圆更是力气活!”父亲对胡松青说。

那时正是寒冬腊月,父亲却脱下了身上的棉袄。

“小心着凉啊……”胡松青担心地说,心中满是不解。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刨杆秤真是件累人的活,才不一会儿,父亲就已汗流浃背。他的动作重复而机械,可胡松青牢牢地盯着,因为他知道,父亲所做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几十年经验的沉淀。

就那样一天天的,一道道工序学过去,似乎也不是很难。可很快,胡松青就知道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