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不知不觉已到下午，母亲又牵着王义遒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就要准备回去，却听见儿子说：“姆妈，再往前走些吧，前面长什么样，我还没看过呢。”
“再往前，就要到大东门了，离家越来越远了。”
“出了大东门以后呢？”
“出了大东门，就是清道观了。”
王义遒瞬间来了精神：“姆妈，我要去看清道观！”
拗不过儿子，母亲只好说：“那就只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我们就回去了。”
于是他们继续往东走。穿过慈城的正中心，两边的人也渐渐少起来，远远的，一截还算高的断损城墙出现在眼前，王义遒兴奋地叫道：“姆妈，你看，墙！”
母亲点了点头：“就要到大东门了。”
这时，一旁的河里传出一个男孩的声音：“阿爸，真的有鱼！”接着一个成年男子说：“河里鱼多的嘞，我们再捞捞。”
听到这些，王义遒有些得意，心想：鱼算什么？在黄山村，退潮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摸鱼。不止鱼，还有许多水母哩。装到罐子里，晚上还会一闪一闪。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他们就出了大东门，远远的，一座道观就出现在眼前。
“就到这儿吧，看看我们就回去了。”母亲有些疲惫地说。
“不嘛。”王义遒却不依不饶，“我想进去看看。”
母亲笑了笑，问：“你知道那观里有什么吗？”见王义遒摇了摇头，“那观里啊，有一个阎王殿，专抓不听话的小孩！”
“我听话的，阎王不会抓我的！”王义遒只是摇头。
母亲见不管用，又接着说：“阎王殿可没那么简单。那里面啊，还有一个机关，其中有块石头，你一踩上去，那可就……”王义遒听得投入，忙问：“可就怎么样？”
母亲微微一笑：“一旁的无常啊，就会突然飞出来，吊着好大一根舌头！前两年据说还吓死过人呢！”
“我不看了我不看了，姆妈别吓我了，我们回家吧。”王义遒急忙说着。
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没有一间屋子点着灯，静悄悄。
“打算走了吗？”妻子问。
“要走了，鬼子眼看就要来了。”丈夫翻了个身回答。
“还去上海吗？”妻子有些焦虑。
“不去了，去内地走走生意吧。”丈夫想了想，“这几年赚的钱，全放家里。以后的日子或许汇钱不易，我已经跟村里的杂货铺说好了，能记账就记账，等我回来一并结。”停了会儿，他又继续交代，“先去柳州，再去贵阳，慢慢的我再往回赶。家里你多看着点，儿子小学读完让他接着读，慈湖中学，宁波中学，当往好的学校上。”
妻子咽了咽泪：“嗯，他会有出息的。”
往后许多天的夜里，都像这个平常的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躺在床上的王义遒，有时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栗糕，早早做着甜美的梦。
梦里，有数不尽的慈城美食，有咿咿呀呀的越剧班子，有高高的城门、长得望不见边的城墙，有保黎医院的陈最夫，有远远望着的清道观，还有挥之不去的，民主路上的人群熙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