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
比起前一阶段对于画面装饰性的丰富表现,这一阶段的漆画开始关注到人物情感,而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作为人物情感最初且最直观的表现,有一定记叙性的人物漆画作品在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有相当数量的体现。这时的漆画正处于汲取能量从而发展壮大的阶段,摆脱了部分严谨的漆艺技法走向大胆而浓烈的画面表达,人物的形态并不追求前一阶段的规整且井然有序。表现人物的难点即为神韵,所追求的是一种真实性,切实地折射出创作者或所表现的对象真实的情感写照和生活状态,需得有相当的绘画功底和对生活的细心观察,才能把人物的情感通过平面化的画面表现得喜闻乐见。
(一)人物漆画中特殊时代背景的体现
图5 陈立德《皓月红烛》1989年
1989年,第七届全国美展中,陈立德创作的《皓月红烛》(图5)作为漆画第一次获得金奖的作品,不仅在漆画的发展史上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还是当时社会背景的浓厚缩影。20世纪初,社会环境动荡不安,民不聊生,大量的福建、广东居民移民到东南亚地区工作以躲避战乱并维持生计,又称“下南洋”。随着我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发展,经济实力与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进而与东南亚国家关系逐渐增强,国家间的良好沟通与国内经济的高速发展促进了大量的华侨返乡。
《皓月红烛》表现的是一位久未回国的华侨老人与多年未见的结发妻子依偎的情景,二人历经沧桑,再不复年少时的青春与朝气,相顾无言,在红色的烛火与月光的辉映下默默挽手。人物的面部表情展现得较为平静且悲伤,肢体动作呈现老年人蜷缩状与因为长久分离而相互依偎。红色作为大漆材料中十分具有代表性的颜色,在画面中有大量的应用,配合着画面中人物的神态与动作,能一下将观众带入到他们温馨又饱含哀愁的情绪中,然而除了这些构成画面的外在表现,更有意义的是故事所表现的特殊历史时期在每一个普通人民身上的投射。这幅作品比起作为艺术作品的美学价值,代表的是更为深广的文化表达境域,有深刻的历史文化内涵和创作者对生活的敏锐感知。
图6 汤志义《渔舟飘至》2004年
(二)人物漆画中特殊地域的体现
这样充满地域特色和记叙性的作品随着漆画家们的大量创作在不断地延续,到2004年汤志义的作品《渔舟飘至》(图6)同样用漆画的手法表现了妻子与丈夫的离别,但这幅作品与《皓月红烛》相比,表现得更多的是妻子盼望丈夫归来的欣喜,以不同的画面氛围与情感表现相同的题材,正是漆画在这一阶段表现人物间、人物与社会环境间复杂情感关系的真实写照。《渔舟飘至》表现的是福建地区具有独特民俗风情的惠安女,她们在薄雾中等待丈夫渔船的归航,其中有的人用箬笠遮阳以眺望远方,有的俯下身制止孩童的玩闹,在“等待丈夫”这一故事的大背景下,能看出每个人物之间不同的情绪与神态。在这种情绪的渲染下特殊时代与地域背景下的民俗性与故事性也就有所展现:惠安县惠东半岛临近海边,因此惠安人民大多以渔业为生,男子在外打鱼周期较长,惠安女则主要在家中照顾家中老幼,且从事大多的体力劳动。临近丈夫归航的日子,他们成群结队地到岸边眺望,期盼丈夫的归来,整体画面是惠安女美丽、勤劳与贤惠的象征。与20世纪90年代前的漆画相比,前一阶段的作品在进行成组人物的表现时,会刻意制造人物服饰与动作的相似性,并且削减面部表情的表现,而这件作品无论从服饰的细节还是动作神态上都有了较为明显的区分,加上大量银粉与透明漆的运用,整体画面呈现暖黄色的色调,画面的节奏更加轻松明快。
20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这一阶段具有极强装饰性的漆画人物是一种平面化、整体化的美感表现,为了整个画面的美感表现,创作者可以适当忽视画面的真实性与所表现的人物个体的内心情绪;而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画面在人文情怀上表现得更加深入,创作者在漆画创作前必得有一定程度的文化积累,与画面中的人物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情感共鸣,将这种共鸣表现在画面之中,使表现的人物有了灵魂,这种美感的表现是由内而外的,促进个体与外物产生互动的美,不将人物局限于漆画板有限的尺寸上。其神态和动作都能向人们传递某种情感,而这种情感通常是不受性别、年龄、文化甚至时空限制的。正如,我们今天看到《蒙娜丽莎》这幅传世的经典之作,她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却透出一种深邃庄重的风姿之美,即使500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丰富的情绪,艺术反应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内心世界,还有当下人民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风貌,这种展现是灵动而富有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