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概念

压抑概念

210   尽管创伤理论给予禀性以突出的地位,甚至坚持某个过去的创伤是神经症的必要条件(conditio sine qua non),拥有杰出经验意识的弗洛伊德已经发现,并且在同布鲁尔合著的《癔症研究》中说明了与“环境理论”而不是“禀性理论”更为相似的某些因素,尽管它们的理论意义在当时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认识。弗洛伊德将他的这些观察归结为一个即将远远超越创伤理论限制的概念。他称这一概念为“压抑”(repression)。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我们用“压抑”意指某种机制,借助它,一个意识内容被排挤到意识之外的一个领域。我们称这一领域为无意识,并将其定义为意识不到的心理要素。压抑概念建立在反复观察的基础之上,神经症患者看起来具有如此彻底地遗忘重大经历和思想的能力,以至于他们可以很容易地相信它们从未存在。这样的观察非常普遍,并且为所有真正深入患者心理的人所熟知。

211   由于弗洛伊德和布鲁尔合著的《癔症研究》的发表,人们发现需要一些特殊的程序来从意识中唤起长久以来被忘记的创伤经历。我只想顺带提一下,这一事实本身是令人震惊的,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愿假设如此重要的事情会被忘记。正是由于这一原因,经常有人反对说,借助催眠唤醒的回忆仅仅是“猜测”,与事实没有任何关系。即使这一质疑被确证,那也一定没有依据据此在原则上否定压抑,因为存在着大量的客观地证明被压抑的记忆实际存在的案例。除了大量的此类证据之外,我们还可能通过联想测试来实验地展示这一现象。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令人惊异的事实,即与带有情感色彩的情节相联系的联想更不容易被记住,并且经常地被遗忘。由于我的这些实验一直没有被验证,这一发现也同测试一起被否决了。仅仅在最近,克拉佩林学校的魏尔海姆·彼得斯(Wilhelm Peters)才能够肯定我先前的观察,证明“痛苦的经历很少被正确地复现”。[5]

212   这样,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压抑概念建立在一个牢固的经验基础之上。但是关于这一问题还有其他需要讨论的东西。我们可能会问,压抑是不是由于个体的一个有意识的决定?或者回忆是否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在弗洛伊德的著作中,你们将会发现意识具有压抑任何痛苦事物倾向的存在的绝好证据。所有精神分析家都知道,大量的案例清楚地表明,在过去的某一特定时刻,患者绝对不愿意再去想被压抑的内容。一位患者曾经告诉我的话很具有代表性:“我已把它放到一边了(Je l'ai mis de côté)”。在另一方面,我们一定不要忘记,还存在着一些案例,在其中,即使通过最细致的检查也不能表明存在着“回避”或者有意识的压抑的蛛丝马迹,看起来就仿佛压抑的过程更具有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性质,或者甚至是压抑仿佛被在下面运作的某种力量拉下表面。第一种类型的患者给我们的印象是,他们是精神发育完好的个体,看起来对自己的情感他们仅仅受到了某种特殊的怯懦的摆布。但是在第二类患者当中,你会发现一些案例,表明在他们中存在着一个更为严重的精神发育迟缓,因为在这里,压抑过程更应当被比作一个自动机制。这一区别可以同前面讨论过的、与禀性和环境的相对重要性有关的问题联系起来看。第一类案例中的许多因素看起来有赖于环境和教育的影响,而在后一种类型当中,禀性看起来占据主导地位。治疗对哪一种类型更为有效,就变得非常清楚。

213   正如我所强调的,压抑概念包含着一种在本质上与创伤理论截然对立的因素。例如,在弗洛伊德分析的露茜·R小姐案例中我们看到[6],具有病因学意义的因素并不在于创伤场景,而在于患者没有充分的准备去接受强加给她的那些观点。当我们思考《神经症研究短篇论文选集》(Schriften zur Neurosenlehre)——在这本书中,[7]弗洛伊德的经验迫使他认为幼儿期的某些创伤事件是神经症的源头——当中的这后一种说明时,我们得到了压抑概念和创伤概念之间不一致的一种强烈印象。压抑概念包含了一种环境的病因学理论的因素,而创伤概念是一种禀性理论。

214   一开始,神经症理论完全沿着创伤概念的路线发展。在后来的研究中,弗洛伊德得出结论,后期生活的创伤经历并没有什么积极的有效性,因为只有在一种特殊的禀性的基础上它们的效果才是可以设想的。很明显,这个难题一定要被解决。在寻求癔症症状的根源时,弗洛伊德发现,分析工作导向了儿童期,联系纽带从当下回溯,直到遥远的过去。链条的最后一环很有可能迷失在最早的幼儿期的迷雾之中。但正是在这一点上,回忆显现了某种——积极的或者消极的——性欲场景,它们无疑与导致神经症的那些后续事件有关。要了解这些场景的性质,就必须参考弗洛伊德的著作,以及已被出版的那些大量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