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决定
355 我认为,如果在叙述这个理论的后续发展时使用那个年轻女士的例子,就能非常清楚地说明我这里所表达的意思,使我的意思清楚。她的故事你们已经在前面的讲演中听过了。大家可能会记得,在那个回想中我们发现:被马惊吓引起了对儿童期一个类似场景的回忆,在这个联系中我们讨论了创伤理论。我们发现自己必须在她夸张了的幻想中寻找真正的病理要素,这些幻想出自于她被阻滞的性心理发展。现在我们必须将到现在为止所获得的理论洞见应用于这个具体病例的发生上,如果我们想理解那个儿童期的经历是如何恰好在这个时候如此有效地会聚起来的话。
356 为那个夜间事件找到一个解释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对那个时刻的环境作一个精确的探究。因此,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病人当时的同伴的情况。从那里我得知她认识了一个她认为已经订婚的年轻男子;她爱他,并希望和他过幸福生活。起初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发现。但是,受最初询问的否定结果所阻止而不去研究,将永远不会解决问题。在直接方式失败的时候还是有达到目标的间接方式的。因此,让我们回到该女士一直在马前面跑的那个异常的时刻上来。我们询问她的伙伴的情况以及她刚参加过的宴会场合的类型。那是她最好朋友的一个告别聚会,这个朋友由于神经上的问题将去国外的一个疗养所。这个朋友结婚了,并且我们被告知她很快乐;她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们大可怀疑关于她很快乐的陈述;因为,如果她真的这样,她应该没有理由“有神经问题”,并且也不需要治疗。
357 转换了处理视角之后,我得知在她的朋友们赶上她之后把病人带回主人的房子,因为这是最近的临时庇护所。在那里她在虚脱状态下得到了周到的照顾。在这一点上,病人中断了叙述,变得很尴尬,坐立不安,并且试图转换话题。很明显某个令人不舒服的回忆突然出现了。在最顽固的抵制被克服之后出现的情况是,另外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事件在当晚发生了:和蔼的主人向她表达了炽烈的爱意,在女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这导致了完全可以视为令人感到不自在和苦恼的局面。表面上看,这个爱意的表白对她来说有如晴天霹雳。不过,只需一丁点批判意识我们就会很清楚:这些东西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总有其历史的。接下来几个星期的任务就是一点一滴地发掘出一段冗长的爱情故事,直到最终一幅完整的画面出现——这幅画面我勾勒如下:
358 在孩提时代,这个患者是个假小子,只喜欢野小子的游戏,嘲笑自己的性别并且避开所有女人气的行为方式与消遣。青春期之后,当性爱问题可能会来得太近时,她开始逃避整个社会,憎恨并且鄙视那些即使隐约地提醒她注意女性生物学命运的一切事物,生活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与严酷的现实没有任何共同点。这样,直到她大约24岁时,她避开了通常而言感动这个年龄女孩心灵的所有那些小小的冒险、希望与期盼。然后她认识了两个男人,他们注定要突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在她身边围起那道多刺的藩篱。A先生是她最要好朋友的丈夫,而B先生是她的单身汉朋友。她喜欢他们两个。不过,很快情况就显得仿佛她喜欢B先生要更多一些。亲密的关系很快在他们之间发展起来,不久以后就开始谈订婚的可能性。通过与B先生的关系,以及通过她的朋友,她经常与A先生打交道,A先生的出现有时以最无法解释的方式干扰她,并且使她感到不安。
359 大约在这个时候病人参加一个大型聚会。她的朋友们也参加了。她陷入沉思并梦游般地玩起戒指来,这时戒指突然从她手指上掉下来并滚到了桌子下面。两位绅士都去寻找,结果B先生成功地找到戒指。他带着顽皮的笑容把戒指戴上她的手指并且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种奇怪而不可抗拒的情感袭上心头,她将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并将它扔出打开的窗户。可以想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难挨的时刻,然后她很快就带着深深的沮丧离开了聚会。
360 在这之后不久,所谓的机会出现了:她要在一个疗养胜地度过夏天,A夫妇也待在那里。然后A夫人开始变得明显的紧张不安,并且经常待在室内,因为她感觉身体不适。这样病人就能够单独与A先生出去散步。有一次,他们出去划船。她是如此的兴高采烈,以至于掉下了船。她不会游泳,A先生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陷入半无意识状态的她拉上船,然后吻了她。有了这次浪漫的插曲,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了。为了给自己开脱,她不遗余力地让自己跟B先生联系在一起,每天都告诉自己B先生才是自己真正所爱的。很自然,这套古怪的小把戏没有逃脱嫉妒的妻子的敏锐目光。她的朋友——A夫人——猜到了这个秘密并因此备受折磨,于是她的神经只能变得更糟糕。于是,A夫人必须到国外接受治疗。[1]
361 告别聚会提供了一次危险的机会。这个病人知道她的朋友和情敌将在晚上离开,并且知道A先生将独自待在房子里。当然她不是逻辑地和清楚地想到这些的,因为一些女人有一种令人惊讶的能力,她们纯粹凭借感觉而不是理智来思考,因此看起来仿佛她们从来完全没有思考过某些事情。无论如何,她整个晚上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A夫人被簇拥到车站并且离开的时候,她感到特别不安,在回家的路上癔症的恍惚状态攫住了她。我问她:在她听到马跟在她后面跑的那一时刻,她在想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她的回答是:她只有一种恐慌的感觉,觉得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而她再也无法逃脱。大家都知道,结果是她在虚脱的状态下被带回主人——A先生——的家里。
362 对想法幼稚的人来说,这一结果看起来非常明显。每一个外行都会说:“嗯,很清楚,她只是想以一种或者另外一种方式回到A先生的房子。”但是心理学家将因为外行以不正确的方式表达自己而责备他,并将告诉他患者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动机,所以,我们不能谈论她回到A先生的房子的意图。当然了,存在着大量博学的心理学家,他们可以找到任何数量的理论理由来为她的行为的有目的性作辩护,这些理由是建立在将意识与心灵相等同这一教条的基础上的。但是由弗洛伊德所发起的心理学很久以前就认为,心理行为的目的意义不能根据意识动机来判断,而只能根据它们的心理结果的客观标准来判断。如今,再也没有人质疑这一点:有很多无意识的倾向,它们对个人的反抗以及个人对他人的感受具有巨大影响。
363 在A先生家里发生的事情证实了这个观察。我们的患者制造了一个情感场景,A先生觉得有义务以表达爱意的方式对它做出反应。根据这些最终的事件,之前的整个历史就显得是非常巧妙地恰好指向这个结局,虽然病人一直在有意识地在跟它作斗争。
364 我们从这个故事中所获得到的理论收获就是这样一个明显的认识,一个无意识的“意图”或倾向幕后安排了对马的恐惧,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利用幼儿期关于马不可抗拒地奔向灾难的回忆。根据这整个素材,有马在其中出现的这个夜间场景——疾病的起点——看来只是一座精心构造的建筑的拱顶石。惊吓以及儿童期经历的表面上的创伤性效应仅仅是被布置好的场景,只不过以带有癔症特征的方式被布置,所以布景效果看起来几乎完全像一个现实。我们从成百上千次经验中了解到,癔症的痛苦是为了从环境中获取某些好处而被布置的。不过,这些痛苦完全是真实的。病人不仅仅是认为他们有痛苦;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痛苦和那些由肌体原因所造成的痛苦一样真实,只不过它们是被幕后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