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的前定条件

创伤的前定条件

218   我现在将通过一个具体例子向大家表明创伤及其心理预备的性质。这是一个关于一位年轻妇女的例子,她在受到一次突然的惊吓后患上了严重的癔症。[8]在参加过一次夜间聚会之后,她和几个同伴在午夜时分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一辆马车从背后全速朝她们驶来。其他人都让开了路,只有她,仿佛被恐惧的魔咒镇住了似的,仍旧待在路中央,在马的前面跑。车夫甩着响鞭并且高声喝骂,但是这都没有用,她跑完了全程,直到路的尽头——一座桥。在那里,她的力气用光了,如果不是路边人的阻止,为了避免被马践踏,她会在绝望中跳到河里。而正是这同一位妇女,曾经恰巧在1905年1月22日那个血腥的日子待在圣彼得堡,就住在士兵们的弹雨所血洗的那条街上。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非死即伤。然而她却非常冷静,并且头脑清醒,她窥见了通向一座院子的一扇门,并穿过它逃到了另一条街上。这些恐怖的时刻并没有使她过于激动。事后她感觉非常好,实际上比平时还要好得多。

219   这种对明显的干扰没有反应的案例时常可见。因此,这必然说明创伤的强度本身具有非常小的病因意义,一切都取决于特殊的环境。在这里,我们就有了了解“禀性”的钥匙。于是我们就要问自己:什么是马车场景的特殊环境?患者的恐惧始于马的快步跑蹄声,某一瞬间在她看来这预示着某种可怕的厄运——她的死,或者同样恐怖的某种东西,在下一时刻她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丧失了意识。

220   真正的干扰明显来自马。患者以一种如此令人难以解释的方式对这一很平常的事故做出反应的禀性因而很可能就是由于马对她来说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例如,我们可以猜测,她曾经因为马出了一次危险的事故。实际上,后来发现确实如此。在大约七岁的时候,她曾经和一个车夫一起驾车出行,突然,马受惊了,朝一个深深的河谷的陡峭河岸疯狂地疾驰而去。车夫跳下马车,并且喊她也照做,但她实在是太恐惧了,以至于无法下定决心。然而,最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终于设法跳了下去,而马和马车则在深深的河谷摔得粉碎。这一事件将给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无须多说。然而,这并没有解释为何在后来的某一天,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危害的刺激会引发如此失去理智的反应。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后来的症状具有一个儿童期的前奏。其病理机制仍然是未知的。

221   这一回忆——我们在以后还将发现它的续篇[9]——非常清楚地表明所谓的创伤和由幻想所扮演的角色之间的差异。在这个案例中,要从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刺激中造成如此巨大的效应,幻想就必须占据非同寻常的主导地位。最初,人们倾向于引用幼儿期的创伤作为一个解释,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很成功,因为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何创伤的影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为何它们恰好在这一时刻而不是其他时刻出现。患者在她的一生中无疑会有足够多的机会为一辆全速行驶的马车让开路。尽管儿童期所经历的令人难忘的事件使她预先具有某种倾向,但她早期在圣彼得堡所经历的极其危险的时刻并没有留下神经症的哪怕最微小的迹象。有关这一创伤情境的一切都有待解释,因为,从创伤理论出发,我们完全不明就里。

222  如果我频繁地回到创伤理论这一问题,那么我要恳请各位原谅。我并不认为这是多余的,因为现在有大量的人——甚至是那些与精神分析密切相关的人——仍然抱着旧有的观点不放,这就给了我们那些多数从未读过,或者只是非常浮光掠影地读过我们的著作的反对者以这样的印象,即精神分析仍旧围绕着创伤理论展开。

223  现在问题出现了:我们应当如何理解“禀性”,通过它,一个本身无足轻重的印象能够产生这样一个病理效应?这是一个具有根本的重要性的问题,并且正如我们在后来所要看到的,它在整个神经症理论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过去的那些明显无关紧要的事件仍然具有如此大的影响,以至于它们能在现实生活中以一种恶魔般的和变化莫测的方式干预我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