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型大学的制约
研究型大学通常是在某一国家或地区比较有影响力的中心大学,它们是知识的创造者和国际知识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获得了大部分研究经费,培养了绝大多数博士研究生,是公认的学术领袖。研究型大学不仅支配着处于边缘地位的应用型高校的发展,而且给应用型高校深化产教融合设置了诸多挑战,这种挑战在应用型高校的学科专业调整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一方面,研究型大学垄断了高端实践型人力资源的培养,掐灭了应用型高校在更高层次深化产教融合的动力。根据目前的人才培养体系,如果把应用型高校培养的人才定位于区别与高职高专的高层次实践型人力资源,那么专业学位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可谓是高端实践型人力资源。专业学位是培养高端(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实践型人力资源的主要通道。根据1998年教育部颁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和2011年国务院学位管理协会与教育部颁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我国普通高等教育有13大学科门类,门类下设有相应的一级学科。199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提出,“在培养教学、科研岗位所需人才的同时,大力培养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所需的应用性人才。鼓励有实践经验的优秀在职人员采用多种形式攻读硕士、博士学位”。截至2016年6月,我国全日制博士研究生专业学位类别有教育博士、兽医博士、临床医学博士、口腔医学博士、工程博士5种,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专业学位类别共39种,全日制学士专业学位类别1种——建筑学学士。1996年,国务院学位管理协会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的《专业学位设置审批暂行办法》规定:“专业学位作为具有职业背景的一种学位,为培养特定职业高层次专门人才而设置。”而且,相对于本、专科层次,在研究生层次深化产教融合更有意义,遭受的阻力也相对较小。因为,本科层次比较强调通识,注重人的多学科学习和多方面发展,专业划分也比较粗略,专业和产业甚至职业之间的连接松散。研究生层次更强调学生在某一领域或某一专业的专研,专业划分较细,高校在专业划分上的自主权和灵活性也较强,也更容易实现职业教育和产业发展的融合。然而,我国的高端实践型人力资源已经被研究型大学垄断,应用型高校在资源和制度上均没有培养高端实践型人力资源的条件和资格,这无形中掐灭了应用型高校在更高层次深化产教融合的动力。调查发现,应用型高校根本没有培养博士专业学位的资格,只有少量的(一般不超过3个)硕士专业学位授权点,和研究型大学形成了鲜明反差。以重庆市为例,重庆市6所应用型高校中只有重庆三峡学院和重庆科技学院有不超过两个类别的专业硕士招生资格,其招生类别为教育硕士、农业推广硕士和工程硕士。反观研究型大学,重庆大学拥有专业学位19种(含建筑学学士、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2个工程博士领域、26个工程硕士领域),西南大学拥有1种专业博士学位,21种专业硕士学位。另一方面,很多学科本身就是应用型的,研究型大学在这些应用型学科专业上的强势,弱化了应用型高校深化产教融合的动力。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要经过理论、理论的实践性转化、实践应用三个具体阶段。与每一阶段相对应,人才类型可以划分为:学术型人才、工程型人才、技术技能型人才。据此,知识也可被分为理论知识、应用知识和技术技能。学科是知识制度化的分类与整合,除理论知识外,学科内部天然内含着应用知识和技术技能。从大学学科的发展看,中世纪大学所开设的文、法、医、神四个学科都有很强的应用特点。工业革命之后整体生态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大大提高了大学内部应用知识和技术技能的比例,这不仅使医学、法学等强应用学科遗传至今,而且使工学、农学、艺术学、管理学等强应用特性学科充实到大学之中。
我国13个学科门类中,经济学、法学、工学、农学、医学、管理学、艺术学、军事学都有着很强的应用特性,一些学科门类下设的一级学科还对理论和应用做了区分。比如,经济学有两个一级学科——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夸张地讲,凡知识皆有价值,任何知识都可以运用和应用到实际的生产生活之中。比如,很多人批判教育学只重视构建乌托邦式的理论,不注重应用,但其实他们忽略了教育学不仅研究教育更研究如何解释和改变教育,我国多数师范类院校的教育学科都在培养教师而非培养教育学者。一个更为重要的事实是,非应用型高校和应用型高校的边界变得越来越模糊,很多大学相继成立了应用技术学院,这些应用技术学院有的已经独立为专门学院,有的仍旧仅是大学的二级学院。比如,重庆邮电大学移通学院、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现已发展为独立学院,中国矿业大学、吉林大学、西南大学、重庆理工大学、西南科技大学、西安工程大学、大连海洋大学、南京林业大学等上百所大学仍以二级学院的形式设有应用技术学院。可见,中国的大学基本上都设置有应用型的学科专业,本是好事。但如果放到应用型高校深化产教融合的语境下,则会出现一些负面效应,即研究型大学的应用型学科强势反而弱了应用型高校深化产教融合培养实践型人力资源的动力。
无论是从高等教育分层分类的思想,还是国家政策的导向,抑或是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发展的困境看,着力发展应用型本科教育似乎是地方本科院校摆脱发展困境的唯一出路。但是,现实的情况是,大学并没有夸张到一心培养学术型人才的地步,大学的基因中内含着应用的要素,应用型教育和应用学科专业在现代大学中占据着很大的比例,也有着不凡的规模和地位。在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的过程中,研究型大学强势的应用学科专业,在继续支配和影响应用型高校的学科专业发展的同时,也为应用型高校这一命题的成立和应用型高校深化产教融合的动力戴上了一套“隐形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