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人性觉醒

二、生命中的人性觉醒

在《西夏史诗》中,如果没有此种喻象造型叙事符号,仅仅只以战乱的情节来展现历史世界,表现几个部落族人内心之痛苦,那《西夏史诗》就难以产生交响乐般的审美效果。诗人对此格外看重的是:“西夏,一位云层里来回滑翔的沧桑老人,流干泪水的眼睛依然照耀着故地。那是洞穿一切的光芒,是无处不在的气息,是普天而降的甘霖,滋养着与汉、藏、蒙古等族融合的西夏遗民。西夏,把深深的脚印留在走过的地方,不管是彩塑陶器、敦煌壁画与西夏文佛经,还是西夏王陵、承天寺塔及贺兰山岩画,都放射着穿越时空的荣光,透露着一枚树叶上传递的神话和一块石头里珍藏的传说。”(《西夏史诗·跋》修订本)彩陶、壁画、佛经、陵、塔、岩画等历史文化符号,虽然不是党项人的直接描绘,但它们均是党项族各个部落的生命意象。“他们不畏强暴、侠肝义胆、视死如归的气节,体现于冲锋陷阵的党项马和宁折不弯的夏人剑上”(《西夏史诗·跋》修订本)。这正是艺术生命中的人性觉醒,是时刻涌动着的党项人的生命意识,诗作不是以集中的情节来透射史诗之思想,而是以深厚浓郁的精神凝聚来展开叙述,此正是史诗所饱含的思想与格调。《西夏史诗》被民族文化与历史精神所笼罩,创造出的那种神秘紧张、舒缓幽深、磅礴悲怆、奇特灵动的思想含量,是在丰富复杂的历史叙事基础上形成的一种审美效果。

《打开天空的鸽哨》中的喻象叙事氛围同样浓重、连续。诗的主体部分是描摹在一个寒风凄雨的二月,一队来自陇山的宋兵在将领任福的带领下穷追夏军的情景。当先锋抵达好水川川口时,发现了十几个泥盒散落路旁,里面传出砰砰跳动的响声,当几名士兵小心翼翼打开泥盒时,一群鸽子突然飞出。一百多只鸽子腾空而起,在宋军的头顶上盘旋成一道冬日的风景。鸽子排成整齐的三角队形,越飞越高,一百多个绑在鸽腿上的哨子被风猛地吹响,所有的战马都在驻足倾听。这仍是一种点燃,诗人通过宋军对鸽子的凝视倾听,表现出宋军的“镇定”。“宋军沉浸于惊疑之中/一声巨响炸开好水川的平静”。紧接着,诗人从点燃变成渲染,宋军从空白中看出了死神,也看见了夏军从两面山上黑压压地猛扑而来,眨眼之间铁骑四合,被团团围困又被大片撕裂,宋军陷入西夏伏兵的包围之中。“从上午激战到黄昏/任福身中十箭枪中左颊绝喉而亡/他的儿子惟亮亦战死疆场/一万八千人马全军覆没”。一位刀口流血的夏兵似乎听见了鸽哨,“漫天的雪花飘飘而下/一瓣一瓣地落在他滚烫的脸颊……在一片鸽哨的轰鸣中/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把一野白雪留在身后”,全诗至些结束。一方面,这是历史事实,是写好水川之战,百余只带哨家鸽飞起,恰为夏军发出合击的信号;另一方面,鸽哨是经过诗人精心选择而凝聚的意象,给读者的印象十分强烈。在此诗中,兼具鸽哨意象的造型叙事,表明史诗对封建历史世界之批判与否定是在彰显美好未来历史发展之前提下进行的。故史诗已不是单纯对封建王权专制的批判,而是一首对生命充满无比热爱、对历史世界尽情展示、对民族精神极力张扬的现代史诗。鸽哨这一意象符号,不仅面向历史世界,也面向人类历史之未来,诗人不仅把历史给了接受者,也将理想给了接受者。鸽哨这个意象造型,确实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历史文化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