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物体世界之表象

四、透过物体世界之表象

虚幻的物体世界这一经验的特征,赋予了杨梓诗歌美学世界比现实世界更为深刻的意义。以诗之情节展示虚幻之世界,乃杨梓诗歌美学创造所独有,那些情节所创造的物体世界的生活幻象,有如一幅画的虚幻空间是画中物体之确定空间一样,为了让审美世界在意念上保持连续性,必须由符合意念方式的情节来建构。那种意念方式,亦即诗人之审美体验方式。其中实践与情感、审美价值与道德价值以及因果关联与审美关联等,均是融为一体的。因为杨梓诗歌美学造型的基本幻象即物体世界表象,是从个人直觉、审美体验中抽取而来的,杨梓诗歌美学的基本幻象——物体世界、虚幻空间、时间及力量,均是可见之空间与生命之时间,以及体验到的抽象性意味造型意象。

虚幻叙述,是杨梓诗歌美学基本的抽象特性,世界之幻象由此生发、持续、获得具体清晰可感的造型模式。在杨梓诗歌的时间创造中,往往是细小的事件或意象变得丰富而形成具有张力的叙事结构,形成一簇簇精美的美学硕果。以上所例举的那些时间之作系列,皆是将日常琐事作为题材而写成的。如蚂蚁、苍蝇、蚊子、飞蛾等意象是何等平庸卑微,但杨梓费尽心机如此营构,是要借此创造一种关于物体世界产生与衍变的思考,从诗歌美学的总体印象及其形成之思考开始,作品立即获得了艺术的生命力:“一只蚂蚁行走于北纬三十八度/贺兰山下的戈壁滩上/土粒、杂草、石头都是巨人/翻越、穿过或者绕开都没有停留/从夏天走到秋季,一路向西/蚂蚁背着一颗米粒,碰上一片枯叶/阵风吹来,蝴蝶飞起”(《蚂蚁》)。正是行走于北纬三十八度的一只蚂蚁连起了与物体世界之关系。诗人作了精细之描述:土粒、杂草、石头与蚂蚁相比,都是“巨人”。一年四季,一路向西,“蚂蚁背着一颗米粒,碰上一片枯叶/阵风吹来,蝴蝶飞起”,此即将蚂蚁的能耐发掘了出来:一片枯叶即蚂蚁居住的“大厦”,蝴蝶虽大,但阵风吹来也只能飞去,而蚂蚁有可能安然无恙。在这些作品的时间建构中,同样存在着许多意味性很强的造型细节、意象,对题旨之表达起到了强化与烘托之作用,从整体造型体系看,同样体现了特性化的造型机制。与此同时,诗人建构了动物、植物的时间系统,或者说动物、植物的时间与人的时间有何不同之处。

杨梓的时间系列作品,在审美方式上,既有抽象之意味表征,也有对物体世界之实有描摹。在《驻足阡陌间》的二十多首诗作中,纳入作品的各种意象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审美造型世界。如春花、高尔夫球、蛛网、西夏瓷片、清水营古城、篝火、黑山峡、青海湖、油菜花、干枝梅、胡杨、焉支山、鹿羊等,诗人将这些意象同样纳入人类多种社会关系之中,描述了人类对自己身处之世界的喟叹及与其密不可分的关系,并且告诉人们“不要浪费人生的每一分钟/让自己做回自己,也让别人做回别人/所有的美好都会逝去,唯有回忆/所有的情感都无规律,唯爱释放能量”(《时间对话》)等人生的价值取向。

读者在阅读中回想曾经经历过之事情并将曾经之经历转化为现在此时的读者时间与诗人创作时间之距离似乎暂时消失了,在读者眼前显现的是曾经历过或见过的事物。所以在阅读《夕阳西下》时,自己仿佛目睹“晚霞由红到灰”与“地上的雾气”等图景。我们从美学上来看待此一现象:一旦进入审美关照,便会产生某种“自失”之现象,自我仿佛不复存在,转而进入审美对象之中。在阅读中所形成的此种回溯意向,实际正是人类社会历史意识的一种体现,就如一个人有追忆自己往事的内心倾向一样。在此一点上,读者与诗人一样,皆有一种设身处地、身临其境、回到曾经之本能。当然,穿插于诗歌中西下的夕阳,犹如一团跃动的火焰,成为人类不息生命之象征,烘托、强化了作品的基本意旨,营造了诗意之审美氛围,使实在之特性化世界图景更加丰富多彩。杨梓为了拓展审美空间,在时间叙述中创造了抒情色泽,建构、摄取了多姿多彩之世间物象:以小草、雪水、花、风、云等纤柔纯洁之景物,象征人类美好之心理、性格,并以此象征人类炽烈之情感。就诗篇中造型景物之丰富多彩来看,其时间系列作品也是很突显的,庶几成了一种意蕴深邃之审美意象链,诗人的每一组诗或每一首诗,皆有一个或多个意味深长的造型意象贯穿其中。某一意象在杨梓的诗歌韵律进程中会反复出现,在不同的语境中暗示着不同的意义。因此,意象在诗人看来乃诗歌美学之光与源,所以它暗示着人类世界的各种思潮与现象。如“火”的意象可以暗示社会与家庭,火具有热烈之特征与燃烧之力量,从此一点出发,有时也被用来暗示既可带来快乐又可能导致毁灭的欲火等。

杨梓这些以时间叙述建构的审美方式,属于以意味造型创造体系营构的诗歌美学整体造型体系,其中充盈着精神与意绪,恰似空中之声、水中之月、镜中之像。直观知识使得我们能够聚焦事物的本质,诗的境界则让我们直面造型,杨梓在诗中所展示的心与物、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差别消失了,我们在世界中瞥见自身之影像,恰如在镜中,我们的自我造型被反射回来。如果我们出诗境如实境,与我们直观地把握诗境一样迅速简洁,那将是莫大之幸运。

我们一旦将杨梓诗歌的造型体系看作是人类的一种审美符号,看成是人类主体的时间意象,那么诗人之作品为何具有魅力、为何吸引读者也就不难理解了。尽管杨梓诗歌的造型体系提供的现实世界并不比艺术理论更直接,但在此种非逻辑推衍之意象中,它提供了一个更为充分的审美知觉与审美情感的现实世界,是汉语诗歌世界的总体艺术造型创造,除了给人们一个关于自身存在的逻辑推论之外,诗人要进入一种深深的艺术哲学思考。更重要的是在诗人看来,艺术既不是哲学,更非哲学之替身,而是二者相互渗透融合建构的美学体系,这样才能真正进入总体的美学思考。杨梓关于诗歌时间之探讨,正是诗人这种审美符号的创造。

总之,对于杨梓诗歌作品之审美世界与方式,主要探讨了作品的意味造型体系与基本意旨的融合渗透方式。如造型群像直接体现意旨,则属于时间与主体之变异方式;如造型群像间接表达意旨,那自然属于意味造型中时间之暗示表达。不过,杨梓创造之审美世界与客观世界一样复杂多样,一样会有许多特殊的、令人难以把握的事物。确定杨梓诗歌作品的审美认知方式,也是一件十分复杂且困难之事,常常会有一些越出常规之作品使我们在最终确定它的审美方式时犹豫再三。在此种情况下,尤其要注意把握时间系列中造型体系与基本意蕴之结合的特性。以上对杨梓诗歌中的时间性美学问题进行了一些讨论,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杨梓诗歌美学中,与在其他方面一样,方法论的讨论并非一个大的领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部分,而是此一领域的中心,是所关注的主要目的。因为在一项学术工作中,重要的问题除了所关注的事实的性质以外,还应该确证分析这些事实所用方法的严密与精确,然后才有可能完成这项综合的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