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存
父亲念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去田野里劳动。农忙时节,学校放农忙假,春天播种要去插秧,收割季节要去割水稻,一年两稻,夏天和冬天分别收割一次。除了水稻,还种植番薯、花生、蔬菜等多种农作物。当然还有潮汕地区独具特色的柑橘,满满一园子的柑橘树,如果长草了还要父亲他们去拔草。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父亲就要起床上山捡树叶。以前没有煤气,也没有煤炭,煮饭烧水都需要稻草或者树枝、树叶做燃料,得捡拾足够一天的量再去上学。有时,父亲还会去柑橘园捡自动脱落在地上的小柑橘,取皮,卖了换钱。柑橘皮捡回家后,晒干,会有人上门来收购。放学后除了去劳动之外,还会去水沟里抓鱼,只要去了就能抓到。“回家煎着吃,也可以腌,野生的非常好吃。”父亲说这些时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物质匮乏却又极易感到快乐满足的少年时代。
他时常和我讲起“七二八”风灾,那是年少时的他亲历的第一场强台风。1969年,父亲十岁。7月28号那天一大早,父亲跟着祖父到镇上的市场卖小白菜。那天天气不好,到了十一二点还没卖完。“中午的时候狂风大作。市场附近的电影院屋顶是竹篷做的,因为台风风力过大,所以竹篷被吹走了,竹竿满天飞。”
路上行人非常少。那天等到三四点父亲和祖父才得以回家,虽然风力已有所减弱,但仍旧强得让人无法在路上站稳,忙着踏上归途的人们只能匍匐前进。卖不完的菜本来打算挑回去,可这天气只能让人将篮子和扁担遗弃在半路上。有人头上戴着的斗笠被风吹出了很远,公路两旁很多大树被连根拔起。
当时不比现在有天气预报,台风到来前没有预警,完全是一场突然袭击。由于信息闭塞,父亲他们也不清楚其他地方的灾害情况,只是听说附近有些地方的柑橘园和田野被大水淹没了而已。虽然有房子被风刮倒,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员受伤。几天后水退了,大家开始救灾复产,清理被刮倒的树,在废墟上重新造房子。上面没有派人指挥灾后重建工作,但所有的事情却有条不紊。事后,一切如常。
可能是因为生活在小村庄,父亲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动荡,农村的社会治安是挺好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1978年,父亲迈进了考场。他考上了一所大专学校,尽管成绩不够理想,却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大学梦。当年的考生年龄相差很大,年长的已经三十几岁甚至四十岁,年轻的也就十六七岁,有人入学时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或母亲。入学报到时,由于年龄差距太大,有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父亲送儿子上学。而 1981年大专毕业时,有几个同学才18岁,相当于现在我们高中毕业。“这种情况在当时很常见。”父亲至今仍旧隐不住心中的遗憾。
“时间过得非常快,现在已经毕业三十多年了。那些早婚的同学,已经当爷爷奶奶了。那些入学时已经有三个孩子的,现在大概七十多岁,说不定已经当曾祖父曾祖母了。”前些年,父亲去参加了他们毕业四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带回了一张合影。照片上那些曾经的同窗,对着镜头笑着,多数已白发苍苍。
(文/陈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