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写作背景

某种程度上，这封信体现着马克思研究阶级理论的心得，具有创新性。而把握马克思为什么用这封信表达他的创新性见解，就要先从魏德迈与马克思的关系谈起。

魏德迈（1818—1866）1818年2月2日出生于德国威斯特法利亚的古城闵思特，与马克思同岁。他毕业于柏林陆军大学，后参军并最终晋升为炮兵中尉。在服军役期间，他就爱读《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写的文章，后越来越认同马克思的思想。大概1845年5月他彻底退出军界，主要从事报刊编辑及写作工作，并投身于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革命运动之中。魏德迈从1846年1月中旬起在布鲁塞尔逗留近3个月，此期间正是马克思恩格斯创作《德意志意识形态》这部标志马克思主义诞生的著作的时候，魏德迈有幸聆听了马克思的阐述，阅读了《德意志意识形态》部分手稿，抄录了部分章节，并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第一批忠实信奉者。随后他还拿着部分《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在德国到处奔走落实出版事宜。尽管他的努力最终未获成功，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部分内容通过他的运作在《威斯特法利亚汽船》杂志1847年八月号和九月号上发表的，标题是《卡尔·格律恩。“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社会运动”（1845年达姆斯塔德版）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历史编纂学》，而这也是马克思恩格斯在世时《德意志意识形态》公开发表的唯一内容。

马克思恩格斯于1846年初发起成立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魏德迈是重要成员。在布鲁塞尔期间，魏德迈承担了通讯委员会的诸多联络工作。1848—1849年德国革命期间，魏德迈从事了诸多理论阐释、宣传鼓动和工人团体的组织协调工作，后因当局迫害的不断升级，他先辗转到瑞士，后于1851年11月上旬流亡到美国。

在美国期间，他使马克思主义在美国扎根，促进了第一国际美国支部的建立，是美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美国工人运动的先驱。他参加过美国南北战争，担任过上校团长。战后还担任过美国圣路易斯州最高财政官。1866年因霍乱疫病逝世。

鉴于魏德迈的崇高声望，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设在美国的国际皮革工人协会于1944年募集2200万美元建造一艘军舰，取名约瑟夫·魏德迈号，投入了反法西斯的战争。^[2]魏德迈传记的作者欧博曼这样评价他在美国的15年：“他作为一位劳工组织的建设者的不倦的活动，他把德籍美国工人运动同美国工人阶级的总的工会和政治运动融合起来的一贯努力，他在反对奴隶制战争的联邦军中所起的卓越作用，他同他的朋友卡尔·马克思和弗利德里赫·恩格斯在政治和个人方面的合作，这些都是这位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和为进步事业奋斗的人底一生的显著方面。”^[3]

魏德迈事实上把马克思看作导师，二人具有师生情谊。魏德迈坦率承认马克思对他的影响，特别是对他钟爱的经济学研究的影响。1847年7月7日，在给马克思的信中，魏德迈坦陈：“我的文章所发挥的观点最初是受你启发的。这一点我随时随地都承认，而且假使有机会，我要公开地说出来。”^[4]他还高度评价与马克思在布鲁塞尔共同度过的时光，指出：“如果不访问布鲁塞尔，我研究政治经济学家的著作一定会事倍功半，我再次谢谢你的解释。”^[5]不仅如此，魏德迈与马克思的革命友谊也是非常深厚的。魏德迈流亡美国前夕，就写信给马克思，请求马克思告诉他“我在美国怎样才能为你们效劳”^[6]。而马克思则给美国友人写信推荐魏德迈。两个家庭的关系也很好。例如，马克思夫人燕妮在给魏德迈信中就把魏德迈就当作“最好的最忠实的老朋友之一”^[7]。

马克思给魏德迈写这封信，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魏德迈一到美国，在工人运动实践中发生了与海因岑就阶级问题上的论战。这个论战是在欧洲，特别是在德国的马克思主义与真正社会主义论战的继续。海因岑是一个移居到美国的德国人，是真正社会主义的同道者，当他还在德国的时候，就与马克思、恩格斯进行论战，恩格斯为此于1847年写过以“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为名的两篇文章，认为海因岑虽然也在抨击真正的社会主义，实际上“他本人在一定的意义上也属于这一派”^[8]。海因岑移居美国后，在美国的德国移民积极从事社会活动，具有较大影响。他主张人道的社会主义，反对阶级斗争，认为阶级斗争是共产主义者的无聊捏造。为此，魏德迈于1852年初在德文报纸《纽约民主主义者报》撰文予以批驳。所批驳的文章现在已经难以找到，但马克思显然看到了此文，因为马克思在这封信中称赞魏德迈驳斥海因岑的文章写得很好。但马克思随后又指出了一些深化阐述这个问题的线索。一是看看英国围绕反谷物法所进行的明确无误的阶级之间的争斗。二是提醒魏德迈：“我要是处在你的地位，我就要向民主派先生们指出，他们最好是先熟悉一下资产者的著作本身，然后再去大胆地对它的对立面狂吠。这些先生要弄清过去的‘阶级的历史’，就应当譬如说研究一下梯叶里、基佐、约翰·威德等人的历史著作。他们想要批判政治经济学批判，就应当先懂得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9]三是指出美国现在发展还不成熟，没有把阶级斗争发展到显而易见和一目了然的地步。四就是本书所摘录的这段话，即对他自己阶级学说贡献的评价。

马克思还进一步指出：“你可以利用上述意见中你认为有用的东西。”^[10]这里显而易见，马克思是想为魏德迈提供炮弹和素材，实际上是给魏德迈提供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当然，同时，马克思对自己阶级理论的历史地位和内涵作了比较清楚的界定，这实际上则是一种理论上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