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彩云之南的风景名胜来,人们会滔滔不绝地讲滇池,讲大观楼,讲石林,讲西山,讲苍山洱海,讲西双版纳,可是,十有九人忽略了滇中北部的楚雄彝族自治州武定县的狮子山,令人不免有遗珠之憾。

其实,狮子山不仅自然风景绝佳,而且颇富人文价值。我在这里住了两天,仅仅看了三大景区中的一个角落,但已觉得充盈丰满,美不胜收。应该承认,这对一个景区来说,并不是很容易达到的。

若论幽邃、僻静,风景宜人,生态环境良好,绝少污染,同时又地处少数民族地区,这里很像川西北的黄龙山、九寨沟,也很像湘西的张家界。不同之处,是这里拥有十分丰富的历史积淀、人文景观,而且主要是围绕着一个传说遁入了空门的帝王的行止、出处展开的。这倒又一次为“天下名山僧占多”的说法提供了佐证。

狮子山在武定县城西南四公里,号称“西南第一山”,素有“雄奇古秀”之誉。在一百六十六平方公里的风景名胜区内,有四分之三的面积覆盖着郁郁葱葱的长林古木,中间盘踞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雄狮般的山峦,更显得气象非凡。

循着石级登上耸入云天的凭虚阁,但见翠海接天,不知何处是岸,一片白墙赭瓦的庞大建筑群,掩映其间。穿行在林海里,两侧有寒流啸壑,溪水潺潺,古树栖云,浓荫盖地。纵使外面溽暑炎蒸,燎肌炙肤,此地依然清爽异常,确是理想的避暑胜地。林间草地上,山花野卉,姹紫嫣红开遍,引逗得蝶舞蜂喧,把一个寂静的山陬,装点得霞拥锦簇,生意盎然。

山中的正续禅寺,始建于元武宗至大四年(1311年),其后于元延祐、明永乐、明宣德年间又经过多次扩建、续建,遂使殿宇层层,依山错落,气势雄伟,颇具规模。但在明代中叶以前,对外似乎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文献中也很少记载。后来,由于明初流亡出走的建文帝朱允炆曾在此间避难多年的说法传播开来,遂使狮子山名闻遐迩,以至闹腾得沸沸扬扬,数百年持久不衰。

漫步山中,几乎随处可见据说在这里避难为僧的建文帝的踪迹。一进山门,就看到迎面照壁上绘有“建文逊国”故实的大型壁画。我以为,这不过是近些年随着旅游事业的开发,风景区管理部门特意找人绘制,用以吸引游人的,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当走到大雄宝殿前,见到那株树龄五百余年、粗可五人合抱、标牌上注明“建文帝手植”的孔雀杉,就觉得非同凡响了。

在天王殿的南侧,还有一处名为“帝王居”的宅院,顾名思义,乃建文帝当年栖迟之地,院内也有他的手植柏。转到后山,在山半腰的林木葱茏处,隐约可见一处朴陋的建筑物,名曰“龙隐庵”,据说这里是明廷搜索期间这位流亡皇帝的临时避难所。

走着走着,陪同人员又引领我看了建文帝亲手栽培的白牡丹、虎头兰和木芍药。对于这些,我可就不肯轻易置信了。现在,受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为了招揽游客,人们惯常在一些以古迹著称于世的旅游景点上弄虚作假,牵强附会,以致许多景物弄得不伦不类、非今非古、真假难分。说句心里话,对于这类做法,我是很反感的。

东道主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怀疑情绪,他随手打开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本陈旧不堪、已被虫蚀多处的线装古籍,名为《纪我所知录》,作者为罗养儒。里面记载“建文住正续寺亦积有年,乃于寺之佛殿前植木芍药二本”“此花在云南颇少,唯见鹤庆之朝霞寺内有此佳种,建文当日或由迤西移其种而来也”。尽管这也属于故老传闻,但起码是流播久远,而且说得凿凿有据,总还称得上“一家之言”吧,我不能再作无谓的怀疑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藏经楼下的帝王宫。有丹墀、品级阶、九龙口,完全按帝宫形制设置。宫内有塑像三尊,大小与真人相等。中间为建文帝,身披袈裟,双手合十;左右各塑一太监和老臣。藏经楼两侧有配殿,里面供奉着相传随建文帝出亡的护驾臣僚的牌位。

从一本名为《建文从亡十一先生记》的旧籍中得知,这座建筑物落成于清康熙七年(1668年),建文帝的塑像为同时作品。宫门抱柱上雕着两条夭矫的蟠龙,一条向上升腾,一条俯身下降,各臻其妙,栩栩如生。关于它们的寓意,当场我听到了两种解释:一种说法,两条龙分别隐喻抢班夺权、位登九五的朱棣与逊位出走、遁迹空门的朱允炆;另一种说法,象征着建文帝由天子沦为庶人的起伏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