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人们都习惯于把时间比作长河。“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黑格尔也说,时间“犹如流逝的江河,一切都被置于其中,席卷而去”。尽管时间是客观存在,总是以其固有的节律运行着;但人到中老年之后,往往对时间的流逝变得特别敏感。刚参加工作时,很少听到有谁发出光阴荏苒、老大无成的慨叹;可是,当熬过“十年浩劫”以后,却是“相逢各问年,尽道流光速”了。许多至今仍以“小”字相称的同志,其实早已跨过“知命之年”,坐五望六了。称其“小”者,习惯而已。

为了拖住时间老人的步伐,让昔日的风华、青春的靓丽在眼前留下更深的影像,起码是使其多留给人们一些余裕,古人曾有过“恨不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的幻想。时至今日,这类甜蜜而痴迷的“惜余春”的愿望也未曾断绝,日常生活中还会以种种不同的方式偶然显现。

那年,我在福建泉州看过一场木偶戏。有一个节目名为《青春梦未还》。悠扬而低沉的乐曲把观众带进一种耽于遐思与回忆的境界。灯光亮处,在技艺娴熟的妙龄女郎的操纵下,一个披着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踉跄出场,老态龙钟,蹒跚而行。但她的心并没有沉寂,面对着青春焕发的提线少女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她仰头顾盼,俯首沉思,想象着自己也能够重返青春年少。突然,一个转身,白发头套甩掉了,变成了半老徐娘,一下年轻了二十岁,她脸上泛溢着光彩,扬起了舞袖,闪动着腰肢,前后左右地往复穿行。过不多时,她又再度陷入了沉思,想望着能够像操线人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忽然全身上下颠倒,兜头翻了个筋斗,一个唇红齿白,“美目盼兮”的如花少女赫然出现在观众眼前。腰肢曼妙,舞步轻盈,顾影自怜,袅娜作态,时而旋转如风,时而飘然若仙。她为自己重返青春感到无比的自豪,无边的快慰,似乎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场梦幻。

我想,就剧情发展来说,最后应该安排她恢复原态,显示这种变化原是一番梦想。但表演者告诉我:观众不喜欢那么做,认为是有煞风景。

其实,与其慨叹青春的早逝,做意念中徒劳的“无效功”,莫如珍惜现有的时间,紧紧勒住“今天”这匹骏马的缰绳,从当下做起,迎头赶上去。过去已化成云烟,再不能为我所用,将来尚未来到,也无法供人驱使,唯有现在属于自己。正所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失晨之鸡,思补更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