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伦特党阻遏革命之企图
吉伦特党代表资产阶级——他们拥护自由,而反对平等——布里索之观察——吉伦特党与无政府主义者
历来只是一个打倒绝对君主之旧统治的问题,故吉伦特党总来站在前面。有高尚精神而无畏的诗人们,追慕着古代之共和国,同时也渴望着威权——他们又怎能适应于旧统治呢?
所以,当农人在焚毁领主们的堡垒及其税收记录时,当人民在扫荡封建束缚之余烬时,而吉伦特党则只忙着去建立新形式的政府。他们已见得他们握了威权,成了法国之主人翁,派这军队把自由带到世界各地去。
至于人民的面包,他们也曾想到吗?确实,他们始终不曾见识过旧统治所有之抵抗势力,他们也始终不曾了解要征服这个势力,须要向人民申诉。人民之对于国家,只有纳税,选举,和服兵役;至于何种政府之建立或打倒,则是思想家,统治阶级,政治家的事情。
所以,当国王召日耳曼兵为援,而正向巴黎进发的时候,希望由战争而推倒宫廷之吉伦特党,竟不肯激起人民之叛乱以驱逐外兵及肃清杜意勒利宫之叛逆。即令在8月10日以后,他们还觉得以革命而驱逐外兵的观念是可恨的;罗兰召集了领袖人物,连丹东及其友辈在内,来说明他的计划。他们准备首先把议会及被囚的国王迁到布洛瓦去,其次,将法国南部并北部委弃给敌人,而在吉伦特来建立一个小共和国。
人民,拯救法国的人民之革命热狂,不是为他们而存在的。他们只是些官僚。
而且,吉伦特党是资产阶级之真实的代表。当人民日见勇敢,主张富人也要纳税,人人对于财富有均等的机会;主张平等与自由是一样必需的条件——这时资产阶级便要来划一道鸿沟,来隔离他们与人民,使无数群众服从于“秩序”。
吉伦特党便跟着这个潮流走。当他们一旦握权,这些一竟舍身于革命之资产阶级的革命家,便起而与人民分开。而人民的努力,正想在各大城市之区团中建立其自己的政治机关,以及全国的民众会社,他们是要朝着平等之路上走;这在吉伦特党看来,是对于资产阶级的危险,并且是形成犯罪。
因之,吉伦特党决定要阻止革命:建立一个强固的政府而使人民服从——遇必要时,可用断头机来应付。我们要了解5月31日巴黎暴动所完成之革命的大戏剧,以及国民大会之“澄清”,我们必得着看吉伦特党说些什么话;在这方面最好是来看看布里索之两本小册。
布里索说:“我进国民大会时,我便觉得王权既经摧毁,几乎所有的权力都集中于人民及人民之代表,爱国者的地位既经改变,便该改变他们的进行路径。”
“我以为暴乱的运动要停止了,因为再没有要打倒的暴政,便再不应有暴动的暴力。”
布里索又说:“我以为,只有秩序方可产生宁静;所谓秩序者,即是极端地尊敬法律,官吏,及个人之安全。……因之我又以为,秩序即是真革命的方法。……故我以为人民及共和国之真敌人是无政府主义者,是土地律之宣传者,是暴动的唆使者。”
布里索又说:“国民大会只有服从于理性,而为二十个无政府主张者所垄断了。”凭着这种辩论你便可知道:“在一方的人是小心翼翼地在制定法律,建立威权,而要尊敬财产;另一方面的人则要继续激起人民,因诽谤而不信任已成之威权,保护犯罪之免罚,而且解放一切的社会束缚。”
确实,布里索之所谓“无政府主义者”,包括着有各种不同的原质。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不相信革命业已完结,他们还要依旧进行。
他们知道没有人民的压迫,国民大会什么事也不会做。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要组织民众暴动。他们宣言巴黎最高的权力是公社,他们也要建立全国的统一,但不是用中央政府,却是要建立市政机关与巴黎各区团,以及法国之三万六千公社的直接关系。
这就是吉伦特党所不能允许的。
布里索说:“我业已说过,自国民大会开幕以后,法国就有了一个捣乱党。他们要使共和国解体,虽然共和国仍在摇篮时代。……我现在能够证明:第一,这一党无政府主义者已支配着并且仍在支配着国民大会之一切商议及执政会议之工作;第二,这一党业已是并且仍然是一切内外罪恶之源,足以摧毁法国;第三,要救法国只有取断然手段,来扭转国民之代表,使不受这一党之专制。”
只要懂得这个时代之性质的人,便会明白这句话。布里索的意思,只是想把他所称为无政府主义者的,以及要促进革命来完成封建制度之废除,以妨碍资产阶级,尤其是吉伦特党,专为自己利益来操纵国民大会的人,通通送上断头机。
“那么,所谓无政府,必须确定,”这位代表的吉伦特党说,于是他下个定义:“法律不见诸实行,权威没有势力而被轻视,罪犯无处罚,财产受攻击,个人之安全受破坏,人民之道德腐败,无宪法,无政府,无司法,这就是无政府状态!”
但是,这不就是一切革命之完成所走的路吗?在布里索掌权以前,似乎是不曾了解这一点,没实地经验过这一点!从1789年5月至1792年8月10日,三年来的革命就在乎要轻视国王之权威——要有一“没有势力的权威”,才能于8月10日推倒它。
布里索之所希望的,只是业已达到目的的国王权威之倾倒,革命便可立即停止进行。
王权既经推倒,国民大会变成了最高权威;他告诉我们说:“一切暴乱的运动都该停止。”
吉伦特党之所最不高兴的,便是革命之趋向是朝着平等走;——法格(M.Faguet)说得明白,这是当时革命之最显要的趋势。布里索之不满于雅各宾俱乐部,在其没有用“共和国之友”的名义,而且称为“自由与平等之友”——尤其是在“平等”!他之不能原谅“无政府主义者”,就因为他们激起了工人们之请愿,“这些巴黎帐棚中的工人自命为国民,希望依代表们之薪水来确定他们的薪水!”
他在到处说:“捣乱的人就是那些一切平等的人,——无论是财产,安慰,商品之价格,对于国家之各种服务等;他们要使帐棚中之工人得到立法者之薪水;他们甚至要使天资,知识,德行都要平等,因为他们没有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