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及6月2日之暴动

第四十六章 5月31日及6月2日之暴动

骚乱之准备——各区团之活动——十二人委员会——革命党之不一致——激烈派——新兴资产阶级——5月31日——暴动之失败——新革命之准备——6月2日——里昂之骚乱消息——反吉伦特党之忿怒——给国民大会的信——马拉在雅各宾俱乐部之演说——吉伦特党与反革命派联合——国民大会将吉伦特党逐于法外

在各区团中的人民,又和8月10日时一般,已准备了暴动。在那几天里,丹东,罗伯斯庇尔及马拉常在互相商议;可是他们仍在犹豫。采取行动的又是那些“不知名的人”,他们已在主教宫中,组织了暴动委员会,任命了一个六人委员会去负这责任。

各区团在这准备中,取自动的行动。在3月时,四国区就已表现暴动的情况,使它的警务委员会发出逮捕令,逮捕那些有反革命嫌疑的公民;而在其他各区,如莫干色意及布洼桑尼尔,已公开要求逮捕“布里索派”议员。在下一个月,即4月8日及9日,在都木里茨的背叛之后,滂干色意(Bonconseil)及哈勒呵布勒(Halle-aux-Blés)各区,主张要把和这位将军同谋者都拿来追究;到了15日,已有三十五区发布一张表,内列吉伦特党议员二十二人,要将他们逐出国民大会。

从4月初间期,各区团为行动方便计,在公开议事会之外,又在组织他们的同盟;4月2日,惯做先锋的格拉维尔区,首倡创立“普通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之行动是不常的,一有危险便再组织,在5月5日及29日,它总在指导运动。至于雅各宾俱乐部的势力,并不很大,而他们也承认行动之中心,是在各区团。

5月26日,有无数人堆聚在国民大会,他们迅速地冲了进去,到了大厅里的人,因又有楼厅上民众之助威,便要求制止十二人委员会。但国民大会不接受,相持到半夜,才最后让步,把委员会解散了。

然而,这种让步不过是暂时的。就在第二天,27日,他们利用“山岳党”方有使命于各省而缺席,复有“平原党”之赞助,吉伦特党得以恢复十二人委员会。暴动的结果是等于零。

暴动之没有力量,是因为在各革命党间之不能一致。有些区团,因受所谓激烈派者之激动,主要造成恐怖来对待反革命派。他们在激起人民之后,要去杀戮主要的吉伦特党,他们甚至谈到要屠杀的巴黎的贵族。

但是这个计划,遇到了有力的反对。国民的代表(议会)对巴黎人民表示受了国民之付托,他们怎能背叛全法国之付托呢?丹东,罗伯斯庇尔及马拉也极力反对。以巴舍为社长的公社议事会,也不同情于这个计划;各民众会社也不赞助它。

还有一桩我们所要叙述的事情。我们不要忽略,当时在巴黎已增至无数的资产阶级,他们的国民卫军可以来镇压暴动,倘使会危害于他们财产的话。财产不能动的担保,已经有了。所以雅各宾党汉山佛拉茨(Hassenfratz)说,劫掠这些市侩——他如此称呼富人——在理论上是可以的;然而他却要防止因劫掠而引起的暴动。他对雅各宾党说:“在巴黎有家的,有一百六十万人,他们已武装着准备遏制劫掠。要攻击财产,显然是绝不可能。”故此,他鼓吹俱乐部中的会员,“宁肯自己消灭,而不要有攻击财产的事发生”。

在31日的晚上,公社中也有同样的宣誓,甚至在主教宫中的“激烈派”及各区团也是如此。

在事实上,当时已有新兴的资产阶级起来了,——此阶级在19世纪中加增得如此之多——革命党对于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总要不和他们抵触。

在一个暴动之前夕,谁也不知道人民是否要起来。这时还有怕激烈派要杀国民大会的吉伦特党之恐怖,并且怕各郡借此来反对巴黎。所以经过三天集会的讨论,才决定联合各革命团体来指导这次暴动,——其中有公社议事会,各郡议事会,在主教宫中之普通革命议事会,——并且决定不能侵犯个人,而应尊重财产。他们是要限于一个道德的暴动,只要压迫国民大会,使之将有罪的代表交给革命法庭。

马拉于30日晚上离开国民大会,而到主教宫中去解释这个决策,继之又到公社去解释。法律规定有人鸣警钟者处死刑,而他敢于在中夜到市政厅钟楼去鸣警。于是暴动开始。

坐在主教宫中而代表运动中心的代表们,开首便把会长及公社议事会停职,正如8月10日所为一般;本来要将会长撤职而另任命议事会的,但在他们承认宣誓而加入暴动以后,又将其复职。他们对于郡议事会,也是一样,就在那晚上,主教宫,郡及公社之革命党,会集起来,组织一个“普通革命会议”,来领导这个运动。

这个议事会任命了一个无裤党区团战队的司令安利阿(Hanriot),来做总指挥。全巴黎都鸣着警钟,击着警鼓。大约在下午一点钟时,在新桥的警炮放发之后,各武装区团,都蜂拥街巷,好像在事先没有一定计划似的。有两个忠于吉伦特党的战队,已最先出发国民大会,他们在杜意勒利宫前占领了一个地位。安利阿率领着各区团之四十八尊大炮,围着杜意勒利宫及议会厅。

几点钟过去了,什么事可不曾做。全巴黎都起来了,但是大多数的人民只要压迫国民大会;所以吉伦特党维尔弱(Vergniaud)看见他们不再往前进,就提议要各区团来替祖国宣力。自然,他是希望以此来减轻他们对“吉伦特党”的敌意。原来这一天似乎是破灭之日到了,因为新的群众又在晚上起来侵入了国民大会之议厅。于是山岳党觉得有了后援,罗伯斯庇尔不仅是主张解散十二人委员会,而将其委员付审讯;并且还主张所谓“二十二名”(十二人尚不在内)的主要吉伦特党也要付审讯。

这个提议没有讨论。国民大会所决定的仅只解散十二人委员会,而将其所有文件集交公共幸福委员会,要在3日之内做出一个报告。此后,国民大会批准了公社的一个决议,谓仍在武装的工人,每人每天付四十苏,直至社会秩序恢复时为止。因此公社向富人征税,以便付暴动开始三天的钱给工人。而且还决定了,国民大会之楼厅,要向人民公开,不须入门券而自由出入。

然而,这一切的意义都很微小。“吉伦特党”仍然存在,而且仍占国民大会之大多数。暴动失败了。但是巴黎的人民,既看到什么事也没有完成,便准备在翌日之次日,6月2日再起一个新暴动。

从公社大议事会中所组织之革命委员会,发令逮捕罗兰及其夫人。他是逃走了,却只有她被捕。它更进而很明显地要求,国民大会应将其二十七个吉伦特党议员逮捕。那晚上警钟又响了,报告的警炮又开始发放。

6月2日全巴黎起来了,这一次是要了却一切。围集着民国大会的武装人民,总多过十万。他们手里有一百六十三尊大炮,他们要求吉伦特党的领袖们应即提辞职,如办不到,便要把他们二十二人,后来加至二十七人,逐出国民大会。

那天从里昂传来之可怕的消息,更激起这民众的暴动。大家都已知道,在5月29日,里昂之饥民起来了,但是反革命派——即有吉伦特党拥护的王党——已占了胜利,恢复了秩序,而屠杀了八百爱国者!不幸这消息是真的,而吉伦特党之参与此反革命运动的事实,也是明显的。这消息激怒了人民;这便是“吉伦特党”的劫数。围绕着国民大会的人民宣称,倘然不用相当形式宣布逐出主要的吉伦特党,他们不让一个人出去。

我们知道,国民大会议员,至少是其中之右派,“平原党”及一部分之“山岳党”,眼见得他们的思虑不复自由,便想出去,希望威压人民,便向民众中走去。此时安利阿,拔出了指挥刀,发出著名的命令:“枪手,准备!”

经过三天的相持之后,国民大会不得已只有依从人民的吩咐。它通过了逐出三十一组吉伦特党;而人民的代表对它提出了下面的一封信:

“我等代表巴黎各郡人民全体,致言于诸位公民立法者之前:君等适才所颁之法令,即所以拯救共和国者;我等愿为人民之人质,其数目与议会所命令逮捕者相等,以为各郡安全之担保。”

在另一方面,马拉则于6月3日向雅各宾党演说,他用下面的话来总结这次运动的意义,而宣布万人之幸福的权利。

他之论三十一吉伦特党议员之被逐的事件说:“我们现在使革命有一个伟大的动力,现在国民大会可以来巩固公社共幸福的基础。再没有更容易的事情;你们只要有决心好了。我们希望所有被称为无裤党的公民,都可享受幸福与安慰。我们希望这一个有为的阶级,应得到富人们量力的帮助。我们不愿攻击财产。但,什么是最神圣的财产呢?这便是生存。我们希望这种财产要受尊敬。……

“我们希望,凡财产不值十万利华的人,都应加入来维持我们的工作。至于那些有超过此数之财产的人,让他们高兴去呼号好了。……我们要告诉他们:‘要承认我们是大多数,如果你们不帮我们来从事,我们就要把你们逐出共和国之外,我们会占据你们的财产,把它来平分给无裤党。’”

此外,他还发表了一个不久即见诸实行的观念:

他继续着说:“雅各宾党,我有个真理要告诉你们。你们还不知道你们之最厉害的敌人:他们就是立宪派僧侣。他们拼命在各省宣传反对无政府主义者,捣乱者,丹东主义,罗伯斯庇尔主义,雅各宾主义等。……不要让这些公共的错误养成吧,把这些邪说连根拔断!公开宣布僧侣就是你们的仇敌吧。”

在当时,巴黎并丝毫不想将吉伦特党议员处死。人民所要求的,只是要国民大会之革命议员,能自由行动去使革命往前进展。他们逮捕了这些议员,并不将其送往亚巴意狱,只监视在他们自己家里。国民大会议员每天所得的十八佛郎,甚至也继续付给他们,他们任何人都能在巴黎走动,不过要由他们所供养的警兵所陪伴着。

这些议员们素来夸耀着古代公民权的原则,倘使他们能照着做,过的是完全私人生活,自然也不会难为他们。但是他们计不出此,而急急地到各郡去鼓吹反对国民大会,并且为着要造成反革命,激起各郡来反抗巴黎,竟不惜与王党携手,他们宁肯不抛弃他们的计划,反愿与王党的叛徒勾结。他们和这些叛徒们一起来反对革命。

当时,只有在当时——1793年的7月——国民大会才由法律宣布他们为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