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金中都

第二节 繁华的金中都

女真族世代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原称靺鞨。唐代建立了渤海地方政权,成为李唐王朝的藩部。后来,契丹伐女真,灭渤海,女真人向辽入朝。公元1114年(北宋政和四年,辽天庆四年),完颜阿骨打统一了女真族各部落,誓师反辽,一举攻克江宁城。次年正月,完颜阿骨打称帝,建立金国,年号“收国”,定都会宁(今黑龙江省阿城县南白城)。此后十年间,女真军队向辽国大举进攻,先后攻取了辽国东京(即辽阳府,今辽宁辽阳市)、上京(即临潢府,今内蒙巴林左旗)、中京(即大定府,今内蒙古宁)、西京(即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公元1125年(北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辽保大五年),金兵俘获辽天祚皇帝,灭亡辽国。

金军在公元1125年12月第二次攻占燕京之后,设燕京枢密院,后改为燕京行台尚书省,直属金廷尚书省。

到海陵王完颜亮夺得最高权力之后,接受内侍梁汉臣的建议:“燕京自古霸国,虎视中原,为万世之基。陛下宜修燕京,时复巡幸。”[9]完颜亮认为这一建议有战略眼光,且具操作性,进一步征询朝官士宦的意见,金朝官绅们大都觉得迁都对金国的发展有利,因为当时的都城上京地理位置较为偏远,“官艰于转漕,民难于赴诉”,而燕京处于“天地之中”,地理环境比上京优越,适宜辟为新国都[10]。于是,完颜亮在天德三年(1151)颁发《议迁都燕京诏》,诏书中向金国朝野讲明迁都的理由,历数上京土地贫瘠,交通不便,而燕京地处“舆地之中”,四通八达,进退自如,可以使金国“保宗社于万年”[11]。海陵王随即委派尚书省右丞相张浩等人,负责筹划监督扩建燕京城市。主要扩建工程历时两年,竣工后市容大变,焕然一新,“其宫阙壮丽,延亘阡陌,上切霄汉,虽秦阿房汉建章不过如此”[12]。完颜亮随即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迁都燕京,将这座新都城定名“中都”,作为金王朝中央机构常驻之地,历时62年。

金中都,是海陵王登上金王朝权力宝座之后的一大杰作。从女真贵族集团来看,中都位置靠北,盛夏气候比中原大地凉爽,又秋高气爽,冬日暖和,春风和煦,适宜居住发展。中都又曾作为辽国南京,汉、辽文化都有所沉积交融,有利于相对落后的女真族经汉、辽文化的熏染交流,在较短时期通过吸收融汇,迅速改变本民族文化相对落后的差距,形成独具特色的较为先进的文化形态。中都离金国的东京、上京、中京、西京也不太遥远,也便于保持联系。关键是便于南下开拓疆土,进军中原,并向两淮和长江流域推进。因此,迁都燕京,表明了女真贵族集团力图统一中国的勇气和决心。金王朝的中枢机构,在中都发号施令的62年,不仅使中都成了当时北部中国的政治中心,而且也成了南北民族进一步交流融合,各种文化大碰撞、大变异、大发展的文化中心。

金中都在辽南京的基础上,把东、南、西三面加以拓展,并仿照北宋都城汴梁。城围37里余(实测18.69公里),略成方形,每边各三门:东为施仁门、宣曜门、阳春门;南为景凤门、丰宜门、端礼门;西为丽泽门、颢华门、彰义门;北为会城门、通玄门、崇智门。每面正中城门特辟三个门洞,以利通行。

为发展新都城的城市规模,完颜亮采纳大臣张浩提出的办法:“请凡四方之民欲居中都者,给复十年,以实京城。”[13]实施奖励百姓迁入中都的办法,使中都人口猛增。据统计,由辽南京时人口2.47万户,增至84万户,按金大定和明昌年间平均每户6.7人计算,人数应为500余万。这包括郊区全部人口,城内居民,加上官吏军队以及流动人口,军队民吏等,“殆逾于百万”[14]。人口的骤然增长,促进了中都的经济发展。

金王朝中枢机构设在中都,使之聚居大批官吏贵族,护卫军队,家眷侍从,生活消耗急剧增加,刺激了商业市场的兴盛,各方商贾趋奔而来,使中都以南的门户涿州,“四方商旅,取道往来,十率八九。使客冠盖,旁午晨夕疲于应接”[15]。供应中都食盐货物的宝坻县,“于是居人市易井肆联络,加之河渠运漕,通于海峤,篙师舟子,鼓楫扬帆,懋迁有无,虽千里之远,旬日而至。稻粱黍稷鱼蟹不可胜食,而材木亦不可胜用也”[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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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都水关遗址

推翻完颜亮之后上台的金世宗完颜雍,励精图治,重视臣民直接议政,认为“百姓上书陈时政,其言犹有所补”。“百司官吏,凡上书言事或为有司所抑,许进表以闻,朕将亲览”[17]。并奖励建言,整顿吏治,抑制贵族豪强的不法横行,使金王朝达到相对强盛,中都城日渐繁荣。大定二十一年(1181)二月,完颜雍去兴德宫祭李元妃“过市肆不闻乐声,谓宰臣曰:‘岂以妃故禁之耶!细民日作而食,若禁之是废其生计也,其勿禁。’”[18]这说明当时市肆都充溢乐声,可见市井之繁荣。随着社会财富的大量积累,金章宗完颜璟继位之初,“有司言改造殿廷陈设物,日用绣工一千二百人,二年事毕。帝以多费,意辍造。汝霖曰:‘此非上服用,未为过侈。将来外国朝会,殿亭壮观,亦国体也。’其后奢用浸广”[19]。大臣借口向外国来朝使者炫耀,怂恿皇帝奢侈挥霍。其后,宫廷里的床榻箱物,都要金玉装饰,宫廷生活“极其声色之娱”[20],恣意追求享乐,影响中都风尚,臣民争相侈靡,一时酒楼林立,歌舞欢宴,“秦楼榭馆鸳鸯幄,风流稍是有价声”。创作于金章宗时代的《西厢记诸宫调》,透露出中都城市生活的信息,夏日“薰风池馆有藤床、冰簟、纱厨。日转午,脱巾散发,沉李浮瓜,宝扇摇纨素”。反映出生活的优裕悠闲。

金中都把小河洗马沟圈入城区,引水辟成同乐园,亦名西华潭或鱼藻池,又引水开凿护城河,在河上兴建了龙津桥。又修通了由中都东到通州的漕渠。大定二十九年(1189),还在卢沟河上修建卢沟桥,桥共11孔,连引桥长265米,桥宽8米,两边石栏望柱,每个柱头刻有栩栩如生、千姿百态的石狮。《明昌遗事》记载当时已形成的“燕京八景”:居庸叠翠、玉泉垂虹、太液秋风、琼岛春阴、蓟门飞雨、西山霁雪、卢沟晓月、金台夕照。《春明梦余录》又载有金章宗西山八院,如香水院、清水院、玉泉山鞭蓉殿等,是金章宗游玩之所。

如果说,辽代把幽州城改建为陪都南京(虽然其间也有一段时期,即辽代后期天祚皇帝、天赐帝及皇后时期作为真正的都城),长期主要目的是控制南北,坐致岁币,即军事上与北宋相对峙,进攻中原,经济上接受北宋王朝缴纳的“岁币”,是古老的蓟城幽州从一座北方军事重镇向全国政治中心的重要过渡的话,那么,金朝建中都,把中央机构设在中都长达62年之久,就使中都成为北部中国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这不仅仅是城市规模的扩展,人口聚居成倍增加,更重要的是首都的地位和功能,使中都成为金国的象征,成为半个多世纪北部中国的活动中心,为后来元、明、清乃至当今定为首都,创造了许多有利条件。金人开其先河,使这座城市逐渐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归宿和国家象征。这种始料不及的历史性功绩,乃女真人历史性大手笔。其贡献巨大,影响深远。

金中都的繁华,使戏剧艺人得以生存,也使戏剧发展有了一块丰厚的肥沃土壤,能使戏剧艺人在宫廷之外自主谋生,自由创作演出,使戏剧艺术从宫廷的直接控制下独立出来。此类“独立”并非元代才有,元大都才产生,而在金中都已较为盛行。金、元交战,元军是“和平解放”金中都的,不但保存了金中都的城市规模,方便了元大都的城市建设,而且也使金院本的从业艺人能够生存传艺,为元大都的文化建设,即元初大都杂剧的兴盛,创造了诸多条件。只有这样认定,才能解释金代大量出现的戏剧民间演出组织——行院的存在与发展,民间演出场所——勾栏的大量出现,以及金院本、元杂剧这两大戏剧本体的发生衍化,元杂剧对金院本的承袭与发展的戏剧史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