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院本的舞台演出

第五节 金院本的舞台演出

有关金代的戏剧表演资料,现存的也不多。如宋人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十记载北宋宣和七年(1125)宋使在金地所见,其中有“次日,诣虏廷,赴花宴并如仪,酒三行,则乐作,鸣钲,击鼓,百戏出场。有大旗、狮豹、刀牌、砑鼓、踏索、上竿、斗跳、弄丸、挝簸旗、筑球、角觝、斗鸡、杂剧等,服色鲜明,颇类中朝。又有五六妇人,涂丹粉,艳衣立于百戏后,各持两镜,高下其手,镜光闪烁,如祠庙所画电母,此为异尔”。这说明,在金代前期,此段时间为金宋联盟,刚灭辽国,俘获辽天祚帝,金地歌舞百戏与宋地差别不大,主要吸收宋地歌舞艺术与宋杂剧之缘故。但也有吸收辽地歌舞百戏的不同之处,即采用镜光,形成迷离影动的光效变幻,这是北宋表演中所没有的。《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十七“金人来索诸色人”,还记载北宋靖康元年(1126),女真军队围攻汴梁,仗势要挟,“金人来索御前侍候、方脉医人、教坊乐人、内侍官四十五人,露台侍候妓女千人……杂剧、说话、弄影戏、小说、嘌唱、弄傀儡、打筋斗、弹筝、琵琶、吹笙等艺人一百五十余家,令开封府押赴军前”。次年,金国再次南征,攻破汴梁,俘送宋钦宗、徽宗父子至燕京,并把北宋宫廷的器物人员分批押送到金中都,其中包括一些倡优艺人。北上的艺人,除俘获押送的,另一部分是为生存自然流动到中都城献艺的。他们主要在市井勾栏表演,也入宫廷供奉,如史书记载:“自钦怀皇后没世,中宫虚位久,章宗意属李氏。而国朝故事,皆徒单、唐括、蒲蔡、孥懒、仆散、纥石烈、乌林答、乌古论诸都部长之家,世为姻婚,取后尚主,而李妃甚微。至是,章宗果欲立之,大臣固执不从,台谏以为言,帝不得已,进封为元妃,而势位熏赫,与皇后侔矣。一日,章宗宴宫中,优人玳瑁头者戏于前,或问:‘上国有何符瑞?’优曰:‘汝不闻凤凰见呼?’其人曰:‘知之,而未闻其详’。优曰:‘其飞有四,所应亦异。若向上飞则风雨顺时,向下飞则五谷丰登,向外飞则四国来朝,向里飞则加官进禄。’上笑而罢。”[39]以“里飞”与“李妃”谐音,讽刺当时权势炙手可热的李元妃,向金章宗讽谏,属于保留历代优谏传统的滑稽式表演。

从现存的资料来看,所指“院本”应为“行院之本”,王国维认为:“行院者,大抵金元人谓倡伎所居,其所演唱之本,即所谓院本云尔。”后有叶玉华先生发展为“行院逐处作场,势必适合民间趣味,村坊杂艺之掺入,使院本性质逐渐与杂剧相离而成为独立之一体”[40]。两处所说的金代的行院,是社会上出现的民间戏剧演出组织。当年行院的组织方式是各种各样的,可以是家庭为主体的,也可能是师徒组合的,或有同行加入的班社。这种演出组织,既可以在某处长期固定演出,也可以“冲撞州府”,四处流动演出,主要活动在城市乡镇里,从金末元初杜仁杰所作散曲《庄稼不识勾栏》,可以从中了解当时都市勾栏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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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戏剧人物砖雕

《庄稼不识勾栏》明确说演出的是“院本”,自然包括金中都勾栏演出金院本。这套散曲反映当时剧场营业性演出全过程。由于初次进城看戏的庄稼汉“不识”剧场演出,感到特别好奇兴奋,从乡下人独特视角,描述剧场内外环境:“见一个人手撑着椽做的门,高声地叫‘请、请,’道‘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说道前截儿院本《调风月》,背后么末敷衍《刘耍和》,高声叫‘赶散易得,难得妆哈。’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个木坡。见层层叠叠围圞坐。抬头觑是个钟楼模样,往下觑却是人漩窝。见几个妇女向台儿上座。”演出前有开场锣鼓:“不经地擂鼓筛锣。”《调风月》全剧演出过程跃然纸上:

[四]一个女孩转了几遭,不多时引出一伙。中间里一个殃人货。裹者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知他待是如何过?浑身上下,则穿领花布直裰。

[三]念了诗共词,说了会赋与歌。无差错。唇天口地无高下,巧语花言记许多。临绝末,道了低头撮脚,爨罢将么拔。

[二]一个装做张太公,他改做小二哥。行行行说向城中过。见个年少的妇女向帘儿下立,那老子用意铺谋待取做老婆。教小二哥相说合,但要的豆谷米麦,问甚布绢纱罗。

[一]教太公往前挪不敢向后挪,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覆去由他一个。太公心实焦躁,把一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刬地大笑呵呵。

这里,展示了勾栏里舞台上演员的唱念做打,精彩纷呈,生动形象。

女真族剧作家李直夫创作的《虎头牌》,专门表现女真人生活的故事,剧中第二折唱词里透露了金中都瓦舍勾栏和茶楼酒肆的状况:“则俺那生忿忤逆的丑生,有人向中都曾见。伴著伙泼男也那泼女,茶房也那酒肆,在那瓦市里穿,几年间再没个信儿传。”

《南村辍耕录·院本名目》有一段谈金院本演出的:院本则五人,一曰副净,古谓之参军。一曰副末,古谓之苍鹘,鹘能击禽鸟,末可打副净,故云。一曰引戏,一曰末泥,一曰装孤,又谓之五花爨弄。或曰,宋徽宗见爨国人来朝,衣装鞋履中裹,傅粉墨,举动如此,使优人效之以为戏。又有焰段,亦院本之意,但差简耳,取其如火焰,易明而易灭也。其间副净有散说,有道念,有筋斗,有科泛。教坊色长魏、武、刘三人,鼎新编辑。魏长于念诵,武长于筋斗,刘长于科泛。至今乐人皆宗之。

陶宗仪的定义与介绍,弥足珍贵,而杜仁杰的描绘,逼真传神,既有人物妆扮表演故事,如通过庄稼人的视角展示出来,其中“转了几遭”的女孩,应是剧中女主角燕燕,“殃人货”是戏耍燕燕的男主角小千户。又有人物的化妆穿戴,如小千户头戴皂巾,顶门插笔,作书生扮相,他虽口吐诗词,假装斯文,却花言巧语,哄骗燕燕,是个反面角色,因此“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更有开场锣鼓,加上演出中的诗共词,赋与歌,滑稽表演,悲喜交错。陶、杜二人的记录,史料价值很高,可以互见互补,相得益彰,总体反映出金院本演出的大致面貌。

“五花爨弄”是金院本同台表演五种角色的总称,根据现已可见的文字文物资料,分叙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