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岳麓书院记

二四 重修岳麓书院记

刘崐

余视学湖南之岁为咸丰辛亥至于乙卯之间,每按临各郡,见其士磊砢而英,多也;其文郁勃而纯,实也。尝以余日登衡岳,历览形胜,自回雁至祝融,蜿蜓磅礴六七百里,以讫于岳麓,而省会书院,适当岳麓峰下,因以名焉,盖钟英毓奇之有自来也。

壬子秋,广西贼犯长沙,书院毁焉。乙卯冬,崐复命北旋。其后贼氛几遍天下,扫荡而廓清之者,大半湖南诸公,而为吾校试所得士,亦纷然崛起于其间。武功之盛,乃出文学,于古未闻。顾其所钟毓之地,自吾去后,不知作何状,心常念之。

同治丁卯,奉命来抚是邦,往视书院,稍稍有修复者,而十不逮一,且因缺就残,不可以久。明年,乃集诸僚属而议之曰:“今湖南既以其兵力财赋,戡定东南,复用兵于黔,以财济军亦如之,如此而更有兴作,诚不免时绌举赢之讥,然湖南之兵可用而财可济者,其人才为之也。岳麓书院,人才所从出之地,竟听其荒芜而废坠焉,所惜者小而所失者大,诸君其计之乎!”佥曰:“然!”于是图一劳永逸之工,工必坚;就撙节所余之费,费必实。凡院之门堂斋舍,院内外以致岳麓峰之祠庙、殿庑、楼台、亭阁,因旧制而修复者十之五,新建者十之二,或增或改者十之三,共费钱六万缗有奇。以戊辰四月始,以己巳十一月落成,司事者请勒石以计颠末。

余谓是举也,其可以作新人才于勿替,而吾始终惓惓湖南之心,亦可以少慰矣。抑更有说焉。盈虚者,数也。酌盈剂虚者,道也。数不能有盈而无虚,即书院之不能有成而无毁,人才之不能有长而无消也。然或持其机于方盈,或养其源于将虚,盖有道焉。居安思危,苞桑之系也;损过就中,栋隆之吉也。自今以往,吾诚愿书院之一成而不毁,人才之日长而不消矣。其尤愿与诸人士及后之来者,共体此酌盈剂虚之道哉!至于修己治人之方,进德修业之序,自有书院以来,言之详矣,兹不赘云。

同治八年岁次己巳嘉平月抚湘使者滇南刘崐撰。

钤印:刘崐印信 韫斋

傅念山双钩入石

简析

碑在御书楼北廊墙壁。清同治八年(1869)湖南巡抚刘崐撰,傅念山勒石。青石,纵193厘米,横89厘米。该碑是记录书院在晚清最后一次大修时的重要文物。

同治七年(1868),湖南巡抚刘崐大修书院,“因旧制而修复之者十之五,新建者十之二,或增或改者十之三,共费钱六万缗有奇”。一缗即一千文。道咸年间,一两银子大概可换一千文到两千文。晚清因战争赔款,银价上涨,一两银子差不多可换五千文。六万缗大概为一万二千两银子。刘崐主持的修复,是书院自清代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书院现存古建筑群,即多为此次修复时的旧貌。《岳麓书院续志补编》载有刘崐《修复书院札》,讲到书院讲堂和半学斋梁柱中空、桷椽朽坏、墙壁欹斜、白蚁蛀伤等情况,和今日书院古建筑保护出现的情况基本一样。而另一篇《勘估工程筹支经费详》则详细记录了此次修复的建筑名称和用工用料情况,是书院历年修复中最详备的参考文献,可与刘崐的《重修岳麓书院记》相互印证。

刘崐主持修复岳麓书院之际,恰是书院人才在晚清最盛之时,其时有“中兴将相,十九湖湘”的说法,而此批“中兴将相”又大多出自书院。因而,刘崐在《重修岳麓书院记》中非常自信地称赞书院人才之盛,并希望“书院之一成而不毁,人才之日长而不消”。

魁星楼记碑 拓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