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程子四箴
程子视箴
心兮本虚,应物□□〔无迹〕。
操之有要,视□〔为〕之□〔则〕。
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
克己复礼,久而诚矣。
程子视箴碑 拓本
“□〔视〕、听、言、动四箴”者,乃□□〔宋儒〕程氏颐之所作也。程氏说,人之生也,□〔其〕性本善,后被□□□□〔物欲交攻〕,而此性始□□〔有不〕善。视听言动四者,或不□□〔能中〕,□□□□□〔此乃受病之〕处。居中而制万事□〔者〕,心也。心之□□〔所接〕,□〔必〕由视听得□〔之〕,视听之不明不聪,则言□□〔动皆〕违天理,然视居其首焉。程氏说,凡□□□〔人于视〕,□□〔不无〕被那诸般物色所蔽,惟中□□□〔心安之〕。□□〔凡视〕无不明,勿使外物荡其中,□□□□□〔常使中制于〕外可也。《书》云:“视远惟明”,即□□□〔此意也〕。□□〔要操〕存之在吾心,无有远□〔迩〕,视□□□〔之如一〕,辨□〔其〕是非,观其善恶,以吾心之正□□〔为较〕察,□〔然〕后可免于昏乱之失矣。□〔朕〕惟□□□□〔人皆以视〕为明,而人君所视者,尤为要焉。□□□〔果以此〕为,则深为益也。凡观其邪正,辨□□□〔其贤否〕,不为奸巧之所惑,庶几忠□〔与〕不□□□〔肖不得〕并进,用舍不至于□〔倒〕置矣。呜呼!察□〔之〕。
程子听箴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
知诱物化,遂亡其正。
卓彼先觉,知止有定。
闲邪存诚,非礼勿听。
程子听箴碑 拓本
此程氏言听之要说,道视听乃为出言之机,一或有差,患必至矣。前言视之之道,此言听之之道。夫人之于视,或能察之,然又恐听之未善也。目视之既善,耳听者须尽其善可也。耳目之间,视听之际,均为要焉。若听之不审,则无以知其是非,故听言之际,当分别其邪正,勿使甘佞之言,从入其心。心既受之,必为诱惑。《书》云:“听德惟聪”,即此意也。盖人生之于天,具耳目口鼻之体。口之与鼻,无所禁者,惟耳目为重,故以视听为戒。朕论之曰:口与鼻之无所禁,乃彼知之自然也;耳目之于视听,乃彼之不能先觉者也。如口之嗜味,知其甘辛酸苦,尝之自能别也;鼻之臭物,知其好恶,嗅之自能择也。目之于色,则爱其艳丽;耳之于声,则爱其音律。殊不知艳丽音律,皆人为之也,所以反受其害。口鼻之觉,故贤之于耳目也。故程氏箴云:“卓彼先觉,知止有定。”谓既能卓然先觉,则自有定向。而人君之听尤当审辨之也。《书》云:“无稽之言勿听。”又云:“庶顽谗说,震惊联师。”此皆听德之要也。人君于听纳之间,当辨其忠谗而已。忠言逆耳,近于违我;谗言可信,近于逊我。不能审择,其患岂浅浅哉!但使吾心泰定,不为谄佞之徒以惑,则所纳者未必不可,所屏者未必不当,惟吾心审断之而已。呜呼!审之。
程子言箴
人心之动,因言以宣。
发禁躁妄,内斯静专。
矧是枢机,兴戎出好。
吉凶荣辱,惟其所召。
伤易则诞,伤烦则支。
已肆物忤,出悖来违。
非法不道,钦哉训辞!
程子言箴碑 拓本
枢机者,譬户之轴、弩之牙也。戎是兵戎,好是喜好。程子之意,说凡人所言,必谨其妄出轻发,如弩之发矢,度而思之,务求其中焉。言易,则至于狂诞;言烦,不免于支离。非圣贤之法言不敢道之于口,所以告来世之君子也。朕因而论之□〔曰〕:凡人所言,必求其合诸道理,准诸经传,然后可以为言也,夫言以文身也。《书》云:“惟口起羞。”《大学》云:“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孝经》云:“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斯之谓也。人之于言,必加谨焉,而人君之言,尤当谨之。先儒云,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人君之发号施令,皆言也。令出之善,则四海从焉;一或不善,则四海违焉。故凡出一言,发一令,皆当合于天理之公。因诸人情之所向背,若或徒用己之聪明,恃其尊大,肆意信口,不论事理之得失,民情之好恶,小则遗当时之患,大则致千百年之祸,可不戒畏之哉?程子之作箴,其用心也至矣,呜呼!谨之。
程子动箴
□〔哲〕人知机,诚□□□〔之于思〕。
志士励行,守□□□〔之于为〕。
顺理则裕,从欲□□〔惟危〕。
造次克念,战兢□〔自持〕。
习与性成,圣贤□〔同〕归。
哲人是明哲之人,志士是有□□□□〔德行之士〕。诚是念之实,守是行之笃。理□□□〔即天理〕,□〔欲〕即人欲。程子说,凡人所动,作□□□□〔便不可轻〕举妄动,当审事机可否之如□〔何〕,□□□〔天理人〕欲之所在,思其事之巨细,为□□□□〔其所当为〕,然后动与道合,无有坠失。狂□□□〔躁之病〕,□〔战〕兢惕励。如此者惟哲□□□□〔人乃能之〕,□□□〔君子可〕不谨之哉。朕因而论曰:凡人□□〔所动〕,□□〔为当〕求合乎道理,察其当为与所□□〔不当〕为,精别而行之□〔可〕也。而人□〔君〕之□□〔所动〕,为尤重□〔焉〕。□〔盖〕君者,以一身而宰万事,□〔不〕可适己之欲,与夫听信谗佞,轻举妄□〔动〕,□〔或〕恃中国之强,而好征伐;或盘游□□〔无度〕,□□〔而残〕虐百姓。凡此类者,不可枚举,□□□□〔姑说其大〕者言之。一举动之间,上违天意,下拂民心,而败亡之□□□〔祸随之〕,□□〔是可〕不畏惧也哉。程氏之作□〔箴〕,□□□□□〔其用心也至〕矣。呜呼!畏之。
程子动箴碑 拓本
斯四箴者,作之在于□□〔程颐〕。□□□□□〔以斯四箴而〕致其君者,乃吾辅臣□□□〔张璁也〕。□□□□〔颐之作箴〕,其见道之如此,而□□□□□〔动于礼合宜〕,□□□〔朕未之〕言,君子必知矣。夫□□□□□□□□〔今璁以此言而告朕〕,与夫昔议礼之持□〔正〕,□□□□□□〔可谓允蹈之哉〕。□〔朕〕罔闻于学,特因□〔是〕而注释其义,于以嘉□〔璁〕之忠爱,于以□〔示〕君子之人。呜呼!箴之功宜,不在程氏,□□□□〔而在于璁〕也哉。用录此于末云耳。
嘉靖丁亥□□□□□〔岁季冬越三〕日注。
简析
碑在岳麓书院御书楼北侧专祠四箴亭内。分四块,视箴、听箴碑在四箴亭北壁,言箴、动箴碑在南壁。明嘉靖六年(1527)明世宗注解并题跋,嘉靖九年(1530)刻。青石,纵53厘米,横112厘米。此碑另发现有三块残片,与明代董策的《重修岳麓书院记》一起刊于书院园林碑廊。动箴碑的最后一字“归”及注解第一至第七行下段末两字发现在其中一块残片上。
明嘉靖六年世宗把所注“四箴”及跋颁行天下学校。今在山西临汾、河南洛阳新安、山东费县、江苏盱眙文庙等地均有发现。岳麓书院“四箴”和注解及跋刻于嘉靖九年(1530),听箴和言箴及注解保存较为完整,视箴和动箴及注解皆有缺失。
儒家传统中,仁、礼是两个核心概念,二者具有相辅相成的作用。“视、听、言、动”即人的日常行为,如果能够符合“礼”的规范,那也就达到了“仁”的要求。“视、听、言、动”语出《论语·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颜渊向孔子请教何谓“仁”,孔子回答说,克制自我,复归于礼,按礼的规范办事;颜渊又进一步问具体怎么做,孔子回答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四箴”即北宋大儒程颐对孔子“四勿”说的注解。程颐在四箴中切合“四勿”阐发克己、存诚、专静、顺理等个人操守与外在规范,重点在于不为物蔽,操存在于吾心。明世宗则从人君治下的角度,认为人君要视其贤否,听其忠馋,言合于公,动则合理。很有意思的是,明世宗在注解最后说,“四箴”虽然作于程颐,然推荐之功在其辅臣张璁,没有张璁的推荐,他不过是罔闻于学。因此,注释四箴,也是为了嘉奖张璁忠爱之心。
朱熹对孔子“四勿”说推崇备至,认为这是孔子在传授进达圣人境界的心法切要之言。他也很赞赏程颐的注解,认为这是孔门心法的切身发明,值得大家深切玩味。
程子四箴碑残片 拓本
迁建四箴亭碑记碑 拓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