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难题”型。代表性文本有江苏的《王二当长工》[2],浙江的《兄弟做长工》和《聪明的长年》(畲族)[3],北京的《机灵的长工》[4],宁夏的《三兄弟巧治老财主》[5],四川的《搬月亮》和《收拾莫老二》(苗族)[6]等。

现以《机灵的长工》为例,故事采取兄弟俩做长工的结构形式。老大出外做工,到年底该结账了,那个黑心地主却安排三种活路来为难他,他一件也对付不了,辛苦一年的工钱只好让地主全部克扣下来,没挣到一分钱空手回家。第二年弟弟也到那家去做工。

干了一年,该结账了,地主又把那一招拿出来了,地主说:“你把堂屋这地给我搬出去晒晒。”弟弟说:“行。”抄了把镐头就上了房,噼里扑通,把房顶刨个大窟窿。地主急得大喊:“你怎么刨房呀?”弟弟说:“不刨房,你能搬出去晒?”地主只好认可:“好好好,算你赢了,算你赢了。”接着,又出第二题:“你把那大罐想法给我装到小罐里。”弟弟说:“好办。”抡起镐,“啪!”把大罐砸碎了,完了拿笤帚簸箕撮巴撮巴就倒到小罐里了。地主不乐意地说:“你怎么把罐子给砸啦?”弟弟说:“不砸碎了你能装进去?”地主只好说:“第二道算你赢了。该第三道题啦,你说我这脑袋有多沉呀?”弟弟连想也不想地说:“二斤半。”地主摇头说:“不对,我脑袋二斤半可多。”小伙子摸了把刀比量着说:“我说二斤半就是二斤半,不信咱砍下来约约。”地主吓得扭头就跑,小伙子在后头就追。最后地主连连告饶:“得,得,得,算你赢了,算你赢了,我给你工钱。”小伙子说:“光给我工钱不行,还有我哥哥去年的工钱呐,你要是不给,咱们就约。”地主只好满口答应:“给,给,给。”(约,yāo,称重量。)

其他几篇异文形态十分接近,只是地主所出的难题和长工的应付方法略有变化,还有用谷糠搓绳(要地主先起头),把牛牵上大树乘凉(将梯子架在树旁鞭牛爬梯),把大石滚扛上树(让地主先将石滚抱起搁上肩头),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刨开屋顶),把大田搬回家(拆开大门和院墙),在屋顶上种庄稼(先锄平屋顶上的瓦沟)等等。地主挖空心思出难题,以便难倒长工好克扣工钱,暴露出剥削阶级的狠毒面目;故事中人们把这号角色通常叫做“铁算盘”或“铁公鸡”。聪明的弟弟却采取以难制难或荒谬推理的方法,使对方不得不低头认输。破解难题的情节单元按三迭式结构逐层推进,又同兄弟俩做长工的曲折和对比叙述相结合,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富有民间生活与艺术情趣,深受中国各族民众的喜爱。

“巧做活”型。金荣华《类型索引》中的“地主有规定,长工照着行”;“地主刻薄,长工报复”和“长工条件低,暗中藏玄机”三类作品均可列入。从表面看来这些故事里的长工都是一五一十照着地主定好的规矩做活,甚至他们还傻里傻气地主动提出一些很低的条件来投合地主奸吝刻薄的心态。上工后却以对这些条件的另一种合理解释来整治东家,获得大快人心的胜利。这类作品有四川的《高森》《三弟兄》《文长年和武长年》和《娃子冬生》(羌族)、《张小牛和铁算盘》(土家族)[7],陕西的《落汤鸡》[8],宁夏的《张明智斗“高越坏”》[9],江苏的《王二当长工》[10]等。如地主规定长工“软扁担不能挑,弯路不要走”,本来是要让长工干重活累活(软扁担挑东西意味着担子轻,走弯路下田会耽误时间),长工却借此拒绝给主人推车:搁在肩上的车绊子不就是“软扁担”吗?也不推磨了,推磨不就是“走弯路”吗?地主规定长工干活要干到“两头不见太阳”,长工就早上下田干一会儿,太阳一出来就回来休息,直到太阳下山后再下田去,可黑夜里却什么也干不成;他们还规定长工陪东家外出,只能“老爷走前头,长工走后头”,有一天夜里赶路,长工便提着马灯走在后面,让地主在前面高一脚低一脚地摸黑乱闯,吃尽苦头,如此等等。以苛刻的条件来雇佣长工,本是旧中国农村极普遍的事实,上述故事即由此生发而来,借虚构的有趣情节让长工以巧智压倒财东,让“铁算盘”的如意算盘一一落空。这类“巧做活”型故事,从生产劳动中提炼出长工对地主施行报复的情节,就叙事艺术而言,可以看作是对上一个“破难题”亚型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