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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需要真诚,需要以真诚之心踏踏实实的融入生活,感受生活,体验生活,从生活中体察有意义的情感内容,提炼富有鲜活意味的人生感受,发现能够体现高尚旨趣且有较强趣味性的生活素材,创作出真正能够反映时代精神又使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精品。黑格尔是一个客观唯心主义者,在他眼里,一如前述,艺术作品不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是以感性生活形态反映一种理念,一种绝对精神,这当然是错误的,是“手足倒置”的。尽管如此,由于他所谓的“理念”是要求以感性生活形态来显现的,他对作家艺术家了解熟悉生活也是十分重视的。他说:“在艺术和诗里,从理想开始总是靠不住的,因为艺术家创作所依靠的是生活的富裕,而不是抽象的普泛观念的富裕。”(《美学》第一卷357页)黑格尔在《美学》中所谓的“理想”,指的就是理念,艺术美,艺术典型。由于在艺术作品中,精神意蕴和外在形态这两方面,他是分开来谈的。他这里所说的“理想”,指的是精神内容。他在这里所说的“理想”总是靠不住,意思就是说,创作作品不能从一种思想观念出发。美尽管是理念,但美的创造却不能从理念开始。因为“在艺术里不像在哲学里,创造的材料不是思想而是现实的外在形象,所以艺术家必须置身于这种材料里,跟它建立亲切的关系;他应该看得多,听得多,而且记得多”(《美学》第一卷358页)。他还以歌德为例,说歌德不仅明确的掌握现实世界的形象,而且对外在世界的形状具有精确的知识,对人的内心生活也很熟悉。据此,他进一步指出,作家艺术家要有掌握现实及其形象的资禀和敏感,要把现实世界丰富多彩的图形印入心灵里。
现实生活对于作家艺术家的重要性,是个老话题。可我为什么要如此不厌其烦地古调重弹呢?是我们的作家艺术家不知道这个至关重要的道理吗?不是的。我以为作家艺术家置身于我们这个经济社会,大概由于自身生活上的原因,有时候的确忽视甚或忘记了这个道理。现在,在我们的剧作家、导演、演员、作曲等等专业人员当中,有一部分人介入创作,由于被金钱所困扰,不是用心灵从事艺术的创造,而是像工匠一样在做一项事情,完成一个任务。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以来,流行一种风气,即省市县地方领导一般都比较喜欢戏剧作品描写本地题材,他们通常会邀请各个艺术门类的专业人员加盟创作。按说,邀请作家艺术家加盟创作一台戏,反映带有地方特色的历史和现实生活,应该说是个好现象。它至少说明,艺术是关注生活的,是与生活紧密联系的,是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是,我们有的编剧、导演、演员,较少考虑自己对所反映的生活题材有无深刻感受,有无深刻体验,有无新颖发现,就去仓促上手。写出来的剧本,导演出来的戏,扮演的角色,没能完全体现出自身作为一个作家艺术家应有的真实水平。这种现象,在我们有的院团外聘的所谓大牌作家艺术家当中也大量存在。当然,上述情况,并不是说一概创作不出好作品,也有创作出艺术精品的。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作家艺术家,带着强烈的金钱和名利的包袱从事创作,是一个应该引起警惕的艺术现象。艺术是表现人的灵魂的,同时艺术也是由灵魂所创造出来的,作家艺术家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自己的心灵首先被金钱名利所异化,其对创作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如果说,作家艺术家在这个题材中真的发现了自己,表现了自己,表达了观众的普遍情感,反映了时代精神,这当然很好,既拿出了好作品,同时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但是,相当多的情况并非这样。作为作家艺术家,如果把自己当成了农民工,就像接活一样对待自己的创作,对自己不熟悉的题材都去写,对自己不熟悉的生活都去导,对不适合自己的角色都去演,拿出来剧本,导出来的戏,扮演的角色,肯定从审美价值上会大打折扣。事实证明,这样的剧本,这样的舞台呈现,这样的角色形象,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较少精神内涵,较少人生情感,较少生活感悟,更有甚者,一台戏看完了,云山雾罩,使人不知所云。一台戏,有没有戏,不是靠包装就能包装出戏来的。丑姑娘再打扮还是丑姑娘。当然,有的作家艺术家在接受了自己不熟悉的创作题材后,会有目的地去深入生活。我觉得,这种态度是对的,但对于自己根本不熟悉的生活领域,采取临时抱佛脚式的所谓深入生活,又多是收效甚微的,只能对所反映的生活了解个皮毛,想从精神上本质上真正深入地把握它认识它,几乎是不可能的。非常著名的作家艺术家常常拿出来一些宣传品,就属于这种情况。作家艺术家要做到真正熟悉自己的创作对象,是要下大功夫的。在第七届陕西省艺术节上,有一个话剧叫《梁生宝买种记》,改编自柳青的《创业史》,我以为很好。它之所以好,首先是柳青的《创业史》好,好就好在是它为这个话剧提供了最基本的精神内涵,情感韵味。其次,才是话剧作者将这些东西用另外一种艺术样式成功地呈现了出来。那么,体现在梁生宝身上的那种基本精神内涵,情感韵味,究竟从何而来?这就不能不使人想到,为了写《创业史》,作家柳青在长安县深入生活长达14年。这是文学圈内人人皆知的事。这就是说,要真正写出好作品,必须对自己所描写的对象做到真正熟悉,真正了解。当然,对于深入生活,也不能机械地去认识。德国著名的剧作家席勒在19世纪初年创作了一部重要剧作,叫《威廉·退尔》,是一部歌颂瑞士民族英雄的作品。作家本人在创作这部戏以前,压根儿就没有去过瑞士,但这部剧作对于瑞士的生活尤其是对瑞士自然风景的描写就像真的一样。这当然得力于作家本人那作为艺术家丰富的想象力,但他毕竟听人描述过瑞士,这就是说,他是通过间接的渠道,深入了生活的。这属于另外一个话题,扯得远了,就此打住。
第7届陕西省艺术节已经闭幕了。回顾这届艺术节,有许多创新。如没有像以往那样,从各地选拔出部分节目,集中到西安来演,而是本着惠民的理念,所有剧目都以省艺术节的名义在各地演。这样,既充分利用了艺术资源,又调动了艺术家的积极性。但是,由于参演剧目多达70多台,其数量是历届艺术节所罕见的,所以质量参差不齐,较多地暴露出创作上的一些问题,也很正常。上述看法,不妥之处,在所难免,尤其是有关音乐方面的议论文字,心里更无底数,只有就教于方家了。
原载于《艺术界》2015年第2期,删节发表于《当代戏剧》2015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