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炬燃烧,悲泪自流——商洛花鼓现代戏《带灯》观后

蜡炬燃烧,悲泪自流——商洛花鼓现代戏《带灯》观后

日前,业内朋友约我为商洛市花鼓剧团新创排的现代戏《带灯》写点批评文字。此剧舞台演出我没看过,所幸手边恰有碟片。看完录像,心里竟一阵一阵地难受,真想痛哭……

该剧改编自作家贾平凹长篇小说《带灯》,故事说的是,大学生带灯考上公务员,被分配到陕南某县樱镇工作。可令人奇怪的是,她担任镇综治办主任,心系百姓,为民办事,却屡屡遭受处分;面对工作中的棘手问题,迎难而上,一个一个去解决,却显得不合时宜。她像一只小小萤火虫,拖着一线光明,在暗夜奋力独行,是那般微弱,那般无助。作品满怀激情地展示了带灯曲折坎坷的精神历练过程,塑造了带灯可亲可爱的艺术形象,深刻地揭示了现实生活中某些看似平常实则务必引起高度重视的精神雾霾。

带灯的形象十分接地气。她视普通老百姓如同亲人,极富人情味。樱镇南岔沟有13个妇女,其夫有的在环境污染中莫名去世,有的常年染病卧床,家家生活没有着落,个个挣扎在生死线上。她急她们所急,亲切地称她们为自己的“老伙计”,设身处地为她们寻求出路,带领她们走出生活困境。村民朱召才于弥留之际,见不到蒙冤在监的儿子朱声唤,死不瞑目。镇干部从上到下,人人避而远之,唯恐与人犯有染,是她怀着一颗人道之心,与监狱联系,陪狱警押解朱声唤回家,让行将就木之人阖上双眼。而对恶人坏人,她疾恶如仇,毫不容情。恶霸村长元黑虎殴打村民,她义愤填膺,怒斥其劣行,并令其赔情道歉。泼妇马莲翘,不行孝道,虐待公婆,为了维护老人的权益,她甚至捋胳膊挽袖子与之打了一架。尤其是在元黑虎与人刀棒相见、关乎人命的生死关头,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她作为综治办主任,挺身而出,制止了一场惨案,自己却倒在血泊之中。

带灯这一艺术形象的审美价值,带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思考。她尽职尽责,一次又一次干了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棘手事情,然而补贴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扣掉,以至于最后竟被撤销了综治办主任职务,受到降两级处分。这就不能不使人将目光投向她那恶劣的工作环境,投向她所在的那个冷冷清清的镇政府院子,投向那院子里上上下下的各色人等。镇长付小鹏,是她的老同学,对上唯命是从,处事毫无原则,只图安然无事。每当带灯的补贴被扣之时,他都会体贴入微地来做思想工作:“这个月扣了,下个月我再给你补回来!”他那貌似平稳妥善的处世态度,真耐人寻味。那位马副镇长,每当别人喊他“马镇长”之时,他总是颇有意味的进行纠正:“副的”,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呼唤办公室主任,自己抽身而走。办公室主任白仁宝,更有意思,多年的镇政府工作,使他已经磨炼得十分圆滑,早把世事看开了。谁知道他那腰到底有没有毛病,可他走路好像总是捂着腰,一副不堪其累的样子。至于那些小干事们,不是赖床睡觉,就是玩牌打麻将,其精神状态,就可想而知了。这些人整天想的,除了一己私利,恐怕别无二事。带灯,多么清纯的姑娘,在这种如“陈年蛛网,哪儿都是灰尘”的特定环境里,时时事事碰壁,处处显得孤立,抽烟排解郁闷,被折磨得如癫似痴,就毫不奇怪了。带灯的工作经历及其人生际遇,使人深切地感到,基层改革,势在必行,只有改革,中国之梦,才有希望。

该剧艺术呈现颇具特色。舞台美术,采用几块板子,随着剧情,开开合合,移动自如,简洁明快。花鼓音乐,主题突出,柔美抒情,将主人公在特定情境中的特定情感表达得楚楚动人,荡人心魄。于人物心情忧伤之处,埙音缭绕,不时营造出一种凄清氛围,强化了作品的精神意蕴。主人公带灯的扮演者李君梅,其演唱声情俱佳,特别是“打鬼”一段表演,戏曲程式与现代舞蹈有机融合,将带灯那种愤懑情绪,表达地彻骨透心。

该剧具有悲剧意味,悲就悲在带灯就像一支蜡烛,燃烧着自己,带来了光明,然而自己得到的却是悲情的泪水,精神的创伤。她的人生际遇,带给观众的是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作品的审美价值正在这里,作品的思想性也体现在这里,作品的艺术效果更是表现在这里。大约由于国人一般比较喜欢好人好报,主创人员于是带着一种美好的愿望,为带灯设计了一个当了镇长的圆满结局。虽对作品精神意蕴有所消解,然却令人感到欣慰。

原载于2015年11月24日《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