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在中国拍摄电影《敦煌》的回忆
东京艺术大学 ［日］桝井省志 教授
大家好，我叫桝井省志，我来自日本，是一个电影制作人。你们大部分人不认识我，你们很多人听不懂我说的话，所以我先放一下我曾经拍摄的影片，可能里面的内容你们没有兴趣，但是里面有日本东京的场景，你们可以感受到日本的风景。
（放映电影短片）
因为这是在日本上映的电影，所以在场看过的人可能不是很多。在看这些影片预告片的时候，我发现我拍了很多有关“青春”的电影。我在思考我为什么拍了这么多关于“青春”的电影。因为我不像在场的年轻人那样，我的学生时代，是没有运动、没有音乐的黑暗时期。所以我想，至少在我的电影里面，我可以抛却学生时期黑暗的生活时光，去做一些自己的电影。我收到来自古都西安的邀请时，我想起从西安往西1400 多千米的敦煌，想起了我在那里度过的7个月的时光。当时的日本，有关丝绸之路话题的电影非常火爆，所以当时我来到中国的时候，想到我可以拍一些有关丝绸之路的电影就十分激动。丝绸之路沿经许多无垠的沙漠，我为何喜欢在中国拍电影，是因为可以在沙漠里拍电影。因为下午环境恶劣，不能拍摄电影，所以下午可以一直进行娱乐活动。最终我们花费了7 个月的时间进行拍摄。当时，我买了中山装作为礼物，你们年轻人了解吗？还有红色的、小巧的毛泽东语录，我买了很多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你们从远方来到古都西安，你们应该赶快离开这里，外出去拍摄，所以我赶快讲完，希望你们耐心倾听一会儿。
我现在在东京艺术大学教授研究生课程。作为教授，我为我的这些学生的未来所担忧。这些未来的导演，计划把电影作为一门职业吗？我在这30年来，一直在做导演，所以我很担心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担心他们的未来。在场的青年导演，有计划将电影作为一门职业吗？换句话说，制作电影可以当作一门职业吗？我认为职业是这样定义的，为他们付出劳动，获取一定报酬。在我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虽然我比较喜欢看电影，不过我过着与拍摄电影完全无关的生活。那么这样的我，又为何进入电影行业的呢？我毕业之后，必须养活自己，因此，我就在电影公司工作了。这个公司叫作大音（音译）。日本的电影产业是最平常的产业，拍摄电影也是最不受年轻人欢迎的职业。正是因为这样的产业状态，所以我这样的人才侥幸进入电影行业。
我在大学学的是哲学，但是学习这个专业的人都很难适应社会。所以这样说，电影给了我一个融入社会的机会，因此我对电影存有感恩之心。
当我刚刚入职的时候，我的老板就立刻告诉我，电影就是你的工作，你要把它当成上帝，全心全意地为观众做电影，这是一个表达你兴趣的场合。一些艺术家或者学生根据自己内心拍摄的电影，就是展示自己的爱好。在日本的公司制作电影，经常要看上司的脸色，要做出让上司满意的规划，然后经过一系列漫长的会议，电影拍摄才能实现。
我在十几年前做了恒盛宗（音译）的电影制作人，那时候我却开始讨厌自己了。我和刚才放映的短片合作人一起创办了这个公司。我们公司拍摄的电影，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预告片的最后一个电影：shall we dance？在我创办公司后，我开始只拍摄自己感兴趣的电影。因为不知道观众究竟喜欢什么，所以我不需要去迎合观众。因为我的职业就是制作电影，所以我很少说这样的话，但是因为今天是在有丝绸之路历史文化的西安，所以我要大声地说出来——电影就是爱好。有人对电影产业进行投资，这需要很多平台，电影才能获取利润。当然，你绝对不会说电影是个爱好。我是一个有利己想法的人，所以我不会说我的职业就是做电影，所以我也不会期待收到很多报酬。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的电影，意外地受到一定观众的关注，然后满足他们和我相似的感性心理，所以我才有幸收到一定的物质报酬，才能够维持我的生活。所以直到现在，我还能够在电影界有一席之地。但是我或多或少都会认为自己可能是一个幸运儿，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能够将这种“自私得遵从内心”的拍摄电影方式维持多久。我每天都要去看银行存款余额，才能开始准备下一个项目。用爱好维持生活真的不容易。所以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把有前途的青年人，引入这么一个经济不稳定的电影行业来。在日本，把电影当作一门职业并非易事。今天早上参加了会议的开幕式，觉得大家好像都很乐观，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么消极的话，但是我也没有准备其他的内容，所以很不好意思，大家也可以忘记我刚才所说的话。日本人的特点就是在严峻的社会形势下还保持一颗积极的心，能够在日本严峻的电影界里继续从事导演工作。
那我再讲一个话题吧。我在日本讲课的时候，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日本的导演对拍摄电影感兴趣，但是对电影是否吸引受众观看没有兴趣。造成这个现象的因素应该有很多，但是我个人认为，电影应该有观众的因素，才能成为电影作品。我们一定要意识到观众的存在，电影是为了观众而存在的。我这么说，好像和我前面讲的话发生了矛盾，不过那种以自我爱好为中心的电影，只能做导演自己理解的电影，这绝对不是迎合观众。如果你关注城市以及城市自身，一定能够生产吸引观众的电影，你们的作品有可能获得很高的评价，也可能不能获得。既然是爱好，你做着自己喜欢的，以自我爱好为中心的电影，有可能一辈子不受关注。不过我不希望你们因为一些评价而不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过你们能做的更有意义的事就是把自己的作品带到世界各地，像你们今天做的这样，抓住各种机会，让更多的观众看到你们的作品。这时候请你注意聆听他们的感想，那一瞬间，你的作品才能够成为电影存在于这个世界。听到那些真正来自内心的声音，你才能客观地评价自己的作品。你不要被电影界的影评人或者有影响力的导演的评价所影响，有多少观众并不重要，打动你的观众的内心，这才重要。你只要继续制作你想要拍的电影，不是别人所勉强，而是自己内心真正想要拍摄的电影，你不要违背这个想法，要忠于你的爱好。如果幸运的话，你的作品一定能够打动观众，那么导演可能成为你的职业。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们听懂了吗？
刘心迪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