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国伦等楚地文人的交往
前文已言,诸人当中于王同轨诗文创作影响最深者当属吴国伦,二人皆生楚地,亦师亦友,且有通家之好,故交往之密切自不待言。在吴国伦罢官归乡后,王同轨也结束了他早期的游历生活回到楚地,二人之间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把酒唱和”阶段。聚会地点多在王同轨之柯山园与吴国伦之北园,以二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范围不小的楚地文人圈。
王同轨之柯山园,枕柯山而建,柯山大致在黄州城南,不高不大,当地人亦称其为“柯丘”。吴国伦《涉江游三山记》里细致生动地描绘了柯山园中的雅丽景致,并表达了对此园的喜爱之情,他说:
园盖枕柯山而门临方池,大可十余亩,环以古槐高柳,繁阴匝地,虽迩城郭,翛然清凉界也。其内亭榭甚具,皆不加藻饰,而花石亦不尽珍。第从一径盘旋入,夹莳名竹嘉树,编次为篱;而修萝杂蕊,缠绵点缀。所至如锦屏,稍徙履他适则迎盻而迷也。行甫善居园哉![45]
柯山园雅致的景色也成为当时文人聚会吟咏的对象。《耳谈类增》“苍苍阁四歌”中言:“予家小阁,俯抱山河……客集觞饮,赋诗甚饶,独吴、朱、俞、方四公成长歌四章。”[46]其中吴、朱、俞、方四人分别指吴国伦、朱孟震、俞安期、方仲美,至今《耳谈类增》中还保留着这四首长歌,当时吟咏盛况由此可见一斑。在柯山园中所作的吟咏,以吴国伦遗留篇目为最多,如《过行甫柯山园四首》《雨中渡江酌行甫、仲美》《再过行甫园四首》《饮王行甫苍苍阁醉题》等诗,大多描写柯山周围的秀丽景色、友人饮酒赋诗的情形,抒发恬淡洒脱、归隐山林的自由情怀,同时也有对王同轨闭门读书的嘉许与赞赏;俞安期次之,在其《翏翏阁集》中,除收录有上文提及的长歌《苍苍阁为王行父赋》以外,还有《王春草携诗过访柯山园,沽酒不得炊黍饷之》《王行父柯山园四首》,诗作的思想内容与吴国伦吟咏颇类。此外,出现在柯山园并与王同轨、吴国伦一起赋诗的还有:王廷瞻、邱子瞻,以及当时的黄州别驾陆仁卿。值得一提的是:浙江鄞县著名诗人沈明臣亦曾写过《寄题王行父柯山园一首》,收在《丰对楼诗选》里,而沈明臣正是万历三大“布衣诗人”之一,也是万历首辅沈一贯的伯父。
吴国伦之北园大致在今湖北省阳新县富池镇,离柯山园尚有一段水路。吴国伦在《王行甫再过北园》中写道:“短檝犯江涛,频过不厌劳。”[47]又在《王行甫再至》中说:“五月江高暑气多,谁婴毒浪远相过?只疑天外浮槎至,且听山中拊石歌。”[48]可见王同轨经常涉江探访吴国伦,虽遇风浪亦不畏避。二人与其他友人经常聚在一起谈诗论文、饮酒作赋、看山赏菊,吴诗有云:“对菊诗偏美,看山饮独豪。”[49]又:“冲寒遥见访,对月款论文。古调旋相和,严更总不闻。”“纵饮凭高兴,看诗难异才。”[50]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二人深厚而默契的交情。而一大批文人墨客,如方仲美、杨一洲、曾选甫、丘谦之、安小范、徐应时、廖珍之、俞本之、陈良孺等也曾经出现在吴、王二人所在的雅集场合,所涉诗题,恕不一一详列。
此时的交往聚会虽然主要内容为吟诗作赋,但偶尔的谈笑也进入了后来的《耳谈类增》。如《耳谈类增》的“雅谑篇”中,就曾记录王同轨与吴国伦之间的一段趣谈,而这段谈话正是在王同轨“丙夜入下雉,扣吴先生门”的情况下进行的[51];而卷三十七“某贵公掾语”也是吴国伦所谈;丘谦之也曾为其谈“云麾将军碑”一条。
除柯山园、北园外,王同轨亦常去他人府第参加雅集聚会,如他曾在龙君扬的衙斋与俞安期、刘元成、陈公庸、瞿无长等人限韵赋诗,又曾在立春时节与俞安期、朱仲良、詹叔正、王时鸣、王元执等人同赴陶懋中之约,在其衙斋吟诗作赋,而在张鸣凤解官时,吴国伦也曾同胡茂承、方仲美、王同轨等人前往拜访慰问,并为张留酌。以上诸人中,詹叔正曾为王同轨《耳谈类增》提供写作素材4条,而《耳谈类增》卷三十一“歙僮义完”“黔僮如儿”两条,则是王同轨节录胡茂承所作传记而成的。
吴国伦在万历年间诗文名声甚著,王同轨不仅曾请他为自己所著的《王行甫集》、所编的《苏公寓黄集》作序,也常代他人向吴国伦求一些请托文字。这其中既包括对于黄州地方长官的送别、赠贺之作,也包括为一些声名未彰的民间文人诗文集所作的序言。前者如《送陆仁卿自黄州别驾召还刑部郎序》《送黄冈赵明府入觐序》《贺黄州曾司理考绩受封序》,后者如《方山人诗序》(方仲美)、《多云馆稿序》(萧含誉)、《寇山人诗序》(寇巨源)、《楚蜀草》(黄克缵)等。还有一些地方官宦雅好文墨,求序于吴,如湖广提学副史邹迪光之《鹪鹩集序》,黄郡丞会稽陶懋中之《寓黄集序》皆为吴国伦作。在以上序文中,吴国伦无一例外地提到了王同轨的美言、引荐,乃至直接求序,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同轨本人交际范围之广。这不仅为楚地(包括客楚)的仕宦、文人搭起了一座与吴国伦沟通的桥梁,也潜移默化地促进着楚地文人集团的凝聚与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