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氏的戏曲编刊活动
湖州归安花林茅氏参与戏剧编刊的有茅维、茅暎、茅茹、茅彦征以及茅元仪5人,创作杂剧15种、传奇两出,刊剧本《牡丹亭记》《齐世子灌园记》《春明祖帐》《云壑寻盟》,其中《齐世子灌园记》曾前后两次刊刻。
茅维生于万历三年(1575年),是茅氏家族中最著名的戏曲编刊家。原名国纪,字孝若,号僧昙、洁溪[35],胸有武库而科举不第,身遭诬陷和明清鼎革,撰刊有《凌霞阁内外编诸曲》[36]。郑元庆《湖录经籍考》卷五、同治《湖州府志》卷五十九、同治《归安县志》卷二十一著录。顾简为之序,略云:“予闻之茅孝若尝以所作杂剧属钱谦益序,已而语人曰:‘轻我。近舍汤临川而远引关汉卿、马东篱,是不欲我代临川也。’其奡兀如此。”[37]可见,茅维对自己的杂剧自视甚高。又据茅维《凌霞阁新著总引》“演《内外编》十五剧”之语,可知该书是茅维所作十五个剧作总集名。而据乾隆《湖州府志》卷四十七“著述四”,还可知臧懋循曾校定《凌霞阁内外编诸曲》,可惜已佚。今学界所知茅维杂剧有《苏园翁》《秦廷筑》《金门戟》《醉新丰》《闹门神》《双合欢》六种,收录于清初邹式金所编《杂剧三集》[38]。这些杂剧“既抒发了作者独特的时代感受,又寄予了其作为才子的风流情怀”,艺术上“呈现出传奇化的状态”[39]。
笔者最近于《茅洁溪集》中新发现了茅维传奇《春明祖帐》《云壑寻盟》各一出。《茅洁溪集》是茅维的作品集,有崇祯间茅维凌霞阁自刊本,三册二十四卷,现藏台湾图书馆,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有其胶卷,笔者所见即哈佛胶卷本。半叶九行,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单边,有界栏,单鱼尾,版心下方有页数和“凌霞阁”标记,上方注明为“附春明祖帐”或“附云壑寻盟”。有眉批,行四字。其中《春明祖帐》写张更生解组归田,都尉万炜、博平侯郭振明携樽郊饯,借此表达了忠君爱友、伤时玩世之怀。剧中张更生、万炜、郭振明,以及张更生祭奠的刘曲周、谈及的勾曲外史均为晚明实有人物。万炜乃明穆宗五女瑞安公主驸马,郭振明为明光宗朱常洛郭皇后之兄,故剧中郭振明曰:“吾两人忝称戚畹世臣。”刘曲周,即万历末进士刘荣嗣(1570—1638年),字敬仲,河北曲周人。崇祯六年,河政大坏,刘荣嗣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剧本及眉批讲他因治理黄河而被人陷害,“实死于南科曹景参之手”,亦是实有之事。而居住于洁溪的勾曲外史即作者茅维,他与以上数人均有交游。此剧揭示出晚明末世情形,“圣主垂衣,例尘舆卫,夷氛当道,莫救冠缨”,“边烽未熄,城守徒劳,庙堂不闻挞伐奇谟,但责列侯供办铠马”。由于天下无道,棋局早残,以至官员们仓皇离局,“国事日非,朋俦星散”,“多少长系公孤,望穷荒窜”。在饯饮中间,忽然来了民间艺人表演傀儡戏,这一穿插不仅使此出陡起波澜,而且艺人曲辞与宾白与该出主题密切相关。有对沉溺于仕途之人的棒喝,即便被赐金章铁券,也不过是“功臣宴上一盘鲊”;也有对官场的讽刺,以为今之衣冠楚楚者,不过志在一串铜钱。意在警醒朋辈,看破名利,扫除羁绊,归隐田园。故此出结尾写万炜、郭振明两人也表示将“早晚拂拭珊瑚作钓竿”。
在《春明祖帐》一出结尾,万炜、郭振明曾问及张更生归隐后打算,张更生谈到与友人勾曲外史有投老结邻之盟和瞻礼普陀的三十年前夙约。《云壑寻盟》一出即循此而来,写张更生与其妻彭才归田不久,即俶装渡江,访旧洁溪。勾曲外史分房共宅,率全家接待宴请,酒后散步溪边林下。这时陡起波澜,出现了手执荷花、钿合的和合二仙,与剧中人物进行对答。其功能与《春明祖帐》中艺人傀儡戏表演一样,是对剧中人物起到及早修道成仙的针砭作用。经过二仙的针砭玄诠,剧中人物显然有悟,准备撒手悬崖,栖隐游仙,他们同唱:“试洗耳,竹枝残唱,落迦圣相,精心顶礼,结伴慈航。”然此出戏最终还是归结为忠君爱友和隐居上,其尾声曰:“俺两人呵,生当筑室许由祠傍,那屈原庙图形不强煞凌云画像,怎说他鸡黍交情有范张?”另外,作者把洁溪视为一个风景秀丽的桃源古涧,剧中描述了浣花居、濯缨潭、卧龙岗、伯通庑、凌霞阁等,其中凌霞阁临洁溪,可凭栏远眺,这些都应是实景。
茅暎,字远士,号清苕,拔贡,是茅国缙子、茅维侄,校对、评点、刊刻有朱墨本《牡丹亭记》四卷。现存,国图、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有藏。九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单边。有插图十四幅,王文衡绘,汪文佐、刘升伯、刘杲卿等刻。卷前依次有汤显祖《牡丹亭题辞》、茅元仪《批点牡丹亭记序》、茅暎《题牡丹亭记》及《凡例》。茅元仪序曰:“雉城臧晋叔以其为案头之书而非场中之剧,删其采,剉其锋,使其合于庸工俗耳。……家季为校其原本,评而播之,庶几知其节,知其情,知其态者哉!”又茅暎《凡例》曰:“臧晋叔先生删削原本以便登场,未免有截鹤续凫之叹。欲备案头完璧,用存玉茗全编,此亦临川本意,非仆臆见也,临川尺牍自可考”;“晋叔评语当者亦多,故不敢一概抹杀,以暝前辈风流,仆不足为临川知己,亦庶几晋叔功臣。”可知,此书一方面不满臧懋循删改《牡丹亭》而校以汤氏原本,另一方面又觉得臧氏评点有价值而有所保存。就茅暎评点以及所作《题牡丹亭记》来看,他不仅注意到了戏曲的综合性,而且较能揭示《牡丹亭》肯定“情”、颂扬“情”的戏剧主题和浪漫精神以及汤氏创作重曲意的理论观,因而被学界所关注。茅元仪为茅暎商业性刊本《牡丹亭》作序,亦可视作参与了戏曲编刊活动。茅元仪(1594—1640年)字止生,号生民、东海书生、东海波臣等,历官副总兵。
茅彦征,生平未详,当与茅氏献征、瑞征等同辈。他重刊有《齐世子灌园记》三卷,巾箱本,七行十五字,四周单边,白口,无鱼尾。哈佛大学图书馆藏,已影印收入《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中文善本汇刊》第三十四册。前有茅茹小引,每卷前题“西汉司马子长析传、大明张伯起氏汇编、吴兴茅彦征氏重梓”,卷三末题“万历乙巳年菊月梓于千里台,不二道人云津父校”。据各卷卷端与卷三末所题,该书由茅彦征重刊于万历乙巳(1605年)。而其首刊者,据卷前《小引》,乃茅茹。《小引》曰:“予童而嗜奇,栖心韵语,敢于声律,稍窥一班。其半縻于公车业想,终杲骨矣。……试就辞坛而叩曰,谁为执牛耳者,敢不共推伯起氏哉!予第公美有同好焉,乃裒而附之剞劂氏。七月既望,茅茹仲连甫书于生花馆。”据此,亦可知茅茹字仲连,是一位科举失意者,有生花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