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文士强烈的学术交往意愿
儒家传统文化的认同感促使朝鲜文人与清文人作笔谈交流。18世纪中期至19世纪中期,两国文士间的笔谈更是缘于文学、学术等交流的主观愿望。中朝两国同处儒家汉文化圈,相近的伦理观念和价值追求,使得两国文士更愿通过笔谈交流思想。对于那些能够深入文化内核的学术笔谈,朝鲜文士尤其向往。如当得知所接触到的清人是著名儒家学者之后裔时,朝鲜文人极其感到欣喜,如1792年,金正中与程嘉贤、胡宝书笔谈:“其人书曰:‘仆姓程,名嘉贤,字少伯,号声路,江南人。此友姓胡,名宝书,字锦堂,亦广东人,流寓在此,栖栖度日。’余又问曰:‘公等或明道先生、胡文定公之苗裔耶?’曰:‘是也。’余曰:‘屠贩之间得此风人韵士,甚幸。况中州文宪在二位身上,岂与昔时悲歌士比乎?’曰:‘何敢当也?’”[9]在诸多笔谈之际,朝鲜文士打听中土儒家学者后裔的留存情况,恰恰极鲜明地体现出他们寻求文化认同感的迫切。在17世纪后期,一些朝鲜文士已有主动找寻清文士交流的意愿,洪万朝《馆中杂录》载云:“到关内见秀才之家,则必于街巷窄隘处作门,甚少不容。”[10]在18世纪中叶以后,随着朝鲜北学派的兴起,中朝文士间的交往愈发密切深入。当时的《燕行录》以及相关文献中就多有朝鲜文士找寻清名士笔谈的记载,如1727年,姜浩溥与秀才郭如恒(柏)笔谈之际,有云:“入贵境后,每欲得见大秀才一论经旨矣,今长者俨然辱临,幸甚。”[11]在笔谈之际,朝鲜文士往往会主动打听可与笔谈的秀雅知名之士。这在18世纪以后的笔谈记录中不胜枚举。兹举数例:
1712年,朝鲜金昌业与书生高升笔谈有云:“此村亦有秀才否?”[12]1760年,李商凤与徐阜年笔谈有问:“在便道而稍可语者,第为我言之?”[13]1783年,李田秀、李晚秀向宣聪弟弟表明来访之意,有云:“只闻是文章名士,故特来一访也。”[14]1804年,李海应面晤清文士王棨有云:“仆之此行,非直为山川楼观之胜,切欲求吾所欲见者,今焉邂逅,东海鄙人何以得此奇会。”[15]1804年,李季鸣与杨承宪笔谈时,有云:“来游上国以来,愿一托交于鸿儒硕士,而自达无路。今与先生得一会,而又将东归,无由源源甚恨。”[16]1825年,李喜熊与店主马文召笔谈时,有问:“地方文士可与语者?”[17]
朝鲜文人也特别乐意与文笔兼优的清文士进行笔谈,很明显,18世纪中期以后,朝鲜文士意欲与清名士相会作学术、文学交流的愿望尤为强烈。在文化认同感召下,笔谈无疑是双方进行深入交流的最便捷方式。如徐有素《燕行录》载:“有王进士者,名宗溥,年才廿余。与行中诸人迭相笔谈,文识甚优。又有徐煦者亦是少年佳士,与之酬酢。”[18]又如赵文命《燕行日记》载云:“(宋)美成弟子徐登云,年十四,为人精秀可爱,颇通文理,故与之笔谈矣。”[19]若笔谈片刻后,发现其人无文识,朝鲜文士便不会深入交流下去,如黄晸《癸卯燕行录》载黄晸在抚宁县与一秀才笔谈数语后,有云:“观其为人不甚奇,故只有此酬酢,而给笔墨以送之。”[20]而与性情相投、学识俱优的清文士相笔谈,所获得的愉悦感如徐有素《燕行录》所载:“出往周菊人家,半日酬酢。”[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