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01.29 少女

1950.01.29 少女

星期日上午做克莱因君的像,午后和雕刻室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参观罗丹美术馆。弗来德(美国人)是个热情爽朗的性格,特别欣赏《行走的人》;戈底(瑞士人)是个职业雕刻家,已有不少打石的经验,他欣赏《施洗者约翰》;禹盖蒂(卢森堡小姐)不大说话,似乎比较注意肖像。我自己今天特别动情于《地狱之门》上方,那骚动在“思想者”背后的大群女体,那许多妙龄的少女,有一切年轻的生物的娇脆和机灵。四肢,腰身、乳房,像嫩苗、柔条、新花、幼果。她们的动态轻盈、婉约、天真、诡黠,像绢巾、酒旗在春风里飘扬翻飞。我想起罗丹在和葛赛尔的对话中谈到少女的美,他说少女的鲜丽的高潮只是几个月间的事,像花朵盛放的时辰,顷刻间便要消逝的。我自想在苏格兰皇后号邮船上所见到的爱尔兰少女,应当正是这放花的季节吧,我们却只能远远地看,隔着轻衫短裙去看。一般人谁能得到这样的眼福来赞赏大自然的这一神奇呢?罗丹看见了,而且把这奇景留在塑泥上。人们把大自然的神奇掩遮起来,封存起来,真是不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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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丹 《地狱之门》中的少女群体 青铜

我指出这些少女像之后,弗来德也热烈地说:“奇妙!奇妙!”把手指一卷一伸,好像在捏塑那些似乎富有弹性的小身躯。

我以往太注意罗丹雕刻中最富有哲学内容、人生意义的作品,忽视了这些纯粹描写生之喜悦的雕像。让人想起希腊的情诗、《圣经》里的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