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纬》的成书及刊刻
熊人霖字伯甘,号南荣子,别字鹤台,江西进贤人,生于万历三十二年(甲辰,1604年)秋[1],病逝于清康熙五年(丙午,1666年)[2]。崇祯十年(丁丑,1637年)进士。[3]曾担任义乌知县(兼摄浦江事)[4]、南京工部都水司主事[5]等官职。甲申之变后,熊人霖与其父“避地入闽,寓崇泰里熊屯,五载回籍,尽节死。人霖终隐不仕”[6]。熊人霖一生有《操缦草》《地纬》《寻云草》等近二十部著作。[7]
熊人霖从小对地理就很感兴趣,这与他父亲熊明遇的影响不无关系。据史料所载,熊明遇十分喜欢出游。而熊人霖“幼从大人宦学”,自然能够耳濡目染。因此,熊人霖不仅读了一些书籍,还常常外出游历,饱览全国名山大川。“赐金半购甲经。持节曾邻酉穴。周游赤县。请教黄发。趋庭而问格致。谋野以在土风。”[8]
在跟随其父为官的过程中,熊人霖还接触到了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当时先进的地理学知识。明天启三年(1623),意大利籍耶稣会士艾儒略(1582—1649)刊印了《职方外纪》[9]一书,不久以后,熊人霖读到了《职方外纪》,认为“异哉所闻”,然而又“考之不谬”,很是欣赏。次年,熊人霖“甲子之岁,归自南都,玄冬多暇,闭关竹里”,并“稽之典册,参以传闻”,终于在明天启四年(1624)著成《地纬》一书。[10]
《地纬》是第一部由中国人自己撰写并出版的介绍世界的地理学著作。在这部书中,作者不仅比较详细地介绍了当时世界的亚洲、欧洲、非洲、美洲等大洲的划分及其中诸国的地理位置和风土人情等情况,而且还介绍了当时世界海洋的状况及中国到国外的航线。此外,书中还附有一幅世界地图,这幅地图不同于利玛窦在中国刻印和传播的世界地图。
《地纬》成书之后,并没有立即刊刻,而是将之“久尘笥中”。它之所以最终得以刊刻出版,与两个人有很大关系,一个是陈子龙,另一个是钱仲驭。
陈子龙,字人中,一字卧子,华亭人,崇祯进士[11],曾任绍兴府推官、吏部主事等职,后又担任了兵科给事中、兵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等职。他为官期间,多次上书言事,为解决现实的问题出谋划策。后来,陈子龙在太湖集结兵士,响应浙闽的抗清斗争,不料兵未起而事情败露被捕,后寻机投水而死,以身殉国。死后谥为忠裕。[12]
陈子龙对地理学亦有兴趣,认为地理学对用兵施政有所辅助,他很注意实地观察,并曾想要绘制地图。夏允彝曾提道:
余(允彝)少恫愚,每行道路辄迷往来。长偕陈卧子出入,见其留意博询,凡水泉之曲折,径之分岐必明晰而后已。……是学欲作地理图仿朱思本意,为之益增其所未备,兼为之说而于用兵险要、水利屯田、城池赋税尤加详焉。其说闳远,非数年不能竣。[13]
崇祯七年(甲戌,1634年),熊人霖上公车,陈子龙与熊人霖相遇并读了其所编撰《地纬》一书,对其有所推崇,这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熊人霖出版《地纬》。
除了陈子龙,对《地纬》的刊刻起到更大推动作用的当推钱钟驭。
钱仲驭,即钱柄,嘉善人,崇祯十年进士[14],崇祯十六年任广东佥事[15],后来曾提任嘉善吏部郎[16]。钱柄本人对于物理学较有研究。方以智所作《物理小识》一书中,就有关于钱柄制作芝泥独特方法的记载。[17]
熊人霖自己说:“甲戌上公车。卧子陈君。一见谬加青黄。戊寅之夏。仲驭钱君。复为怂勇。辄以授梓。用备采刍。”[18]就这样,在陈子龙和钱柄的鼓励之下,熊人霖于明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年)刊刻了《地纬》一书。
明崇祯十一年(戊寅)初刻本的《地纬》现已佚失。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地纬》,是熊志学于清顺治五年所刊刻的收录《函宇通》中的《地纬》刻本。
熊志学,福建建阳人,曾任福建光泽县教谕。[19]清顺治五年,熊志学将熊明遇的《格致草》与熊人霖的《地纬》合刻为一书,名曰《函宇通》。刻书的书坊名为“书林友于堂”。友于堂究竟是哪一家书坊,现在已无史料可考。但熊志学在《函宇通》序言末尾曾经写道:“顺治五年夏五闽潭阳书林熊志学鲁子氏顿首序。”潭阳是建阳的另外一种称法,书林即书坊的意思。明清时期,建阳是全国印书业的佼佼者,全县书坊林立。据史料记载,明正德至万历年间(1506—1620年),建阳有名号可考的堂铺(书坊)多达202家。万历以后,建阳的印书业继续发展,出现了更多的书坊。友于堂是建阳书坊之一。
史料中没有关于熊志学与熊人霖父子交往的记载。从熊志学为“函宇通”所写的序言中,熊志学仅提到“吾宗坛石大司马伯甘小宰,桥梓隐居吾考亭之里也”[20]。如果熊志学与熊明遇父子有交往的话,他不会不在序中提出。
如果熊志学与熊明遇父子并无交往,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刊刻两父子的著作呢?从熊志学刻“函宇通”中序言的内容来看,大体可以总结出这样几个原因:
(1)为儒者提供参知天地的材料。
熊志学认为儒者应当通晓天与地的奥秘,然后才能推知其他。“夫儒者通天地而参于其中,则必知天之所以天,地之所以地,推本乾元,顺承生生之意,而后于三才无忝也。”而熊人霖父子的《格致草》和《地纬》就是进一步揭示天地奥秘的书籍。“而大司马格致草之言天也,赅崇祯历书而约之,更有富于历书所未备者;小宰地纬之言地也,赅职方而传之,更有精于外纪所未核者。”因此,他刊刻了“函宇通”。
(2)保留史籍。
有人曾向熊志学推荐《地纬》一书,而熊志学有感于《地纬》原版多佚,故将其与《格致草》一并刊刻。“地纬刻于浙中,柱史兰陵梁公入告于荐剡矣,今颇删削,取慎余阙文之意,且原版多佚,台小子志学,是以合而重刻之。”
(3)将同宗的荣耀发扬光大。
熊志学认为他与熊明遇父子为同宗,他曾在“函宇通”的序言中称熊明遇父子为“吾宗坛石大司马、伯甘小宰”,在文末亦提到“夫重黎世司南北,正天明地,察我熊有初焉”。
正是熊志学在清顺治五年重刊了“函宇通”版《地纬》,才使《地纬》一书免于佚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