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地方士绅

士绅作为四民之首在地方社会中占据重要地位，充当官员与民众的中介，“就地方事务为官员们出谋划策，同时在官吏面前又代表了地方利益”^[50]。

众所周知，士绅维系着传统乡村社会秩序，掌握着地方社会各种资源。晚清教民和平民发生冲突时，教民不再诉诸士绅而是吁请教会干涉，动摇了士绅的权威与地位。教案的巨额赔款和教会强占、盗卖房产田地又侵夺了原本由士绅掌控的地方资源。这样，士绅与教士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印山学堂毁学案爆发后，台州士绅义愤填膺，痛斥李思聪之举，“举动野蛮”“行同劫盗”。林丙修等士绅上书当道指出“海门旧有印山书院，经董王梦兰擅向教堂募捐，使教士从中干预，遂有不华不法、非中非小之恶劣学堂”，痛斥教士李思聪“在台以来迭酿巨祸，大背教规”，请“法领事及法主教迅将教士李思聪他调，或严加训饬，勒令赔偿”^[51]。但在开学日期迫近和教会置之不理情况下，台州士绅杨晨、周继溁等人以“该教毒焰稍杀，闻李教士亦略有悔心”为由主动妥协，希望“李教士即将学堂交出，以便开学，捣毁案另行再议”^[52]。

其实，在印山学堂毁学案中，士绅与官府之间的关系也相当紧张。在学堂创办时，王梦兰“吞没东山垫款”，遭到官府追缴，遂“将印山书院献于教堂，得以归并各款，消灭波痕”^[53]。后来娄震曜接办育才学堂，浙江提学使对其高度不信任，询问台州知府：“娄震曜虽热心学务，才具是否胜任？该处公正绅士尚有何人可举？”^[54]当娄震曜以“经费无着，赔垫已多”为由请款时，浙江布政使喻方伯批驳道：“海门育才学堂既有网轮各捐，又有涂地租息，经费已自不少？何致尚须筹垫？”且直言“绅董胥吏，串通吞没，旧款无着”，还指令“台州府即按所陈各节调查明确，会同新任吴丞实力整顿，并将原有学堂各款饬县分别查追以充公用”^[55]。士绅王梦兰、娄震曜从李思聪手中接管毓才学堂后，“仍听教士暗中干涉”，毁学案发生后他们“反甚快意”^[56]。这凸显了绅士与官府在办学过程中的利益冲突。因绅士王梦兰与教士李思聪“理论无效”，临海知县潘崇桂欲赴宁波与教士孙树望进行磋商，但学界以潘崇桂“所说不甚可靠且恐别生枝节”为由予以中止。^[57]印学堂毁学案将要议结时，台州学界以“此案曲折甚多，须由学界公举代表帮同议结，方免偏枯故”为由，推已举许耀、杨镇毅二人为代表，“以便会同王道与法主教妥议了结”^[58]。因主教赵保禄在交涉过程中“词颇强倔”，浙江洋务局总办王丰镐托人转告台州士绅不妨“来电力争”“预备将来不至大受亏损”。台州知府许邓起枢则告知地方士绅“清算还款固为正本”，即使将“法文列入随意科”并延聘法文教习也是权自我操，还揶揄士绅“深悉此中之理由”“决不敢妄有抗违”^[59]。虽然地方士绅被迫接受由洋务局总办王丰镐与主教赵保禄议定的条款，但台州学界仍愤愤不平，开会誓不承认，“印山建筑费原系取之地方，教堂早经推还，此时何用清算？法文列入随意科，违背部章，已非丧失国权甚多”，恳请迅转洋务局取消不公平条款。^[60]

当然，士绅与官府在印山学堂毁学案中也曾有选择地进行合作。士绅利用民众非理性的情绪和官府对恐生民变的担心进而向官府施加压力。海门士绅先以“学界震动深恐激成剧变”要求台州知府和浙江巡抚与主教赵保禄和法驻沪领事交涉，督促教士李思聪归还学堂。^[61]当李思聪强占学堂后，他们又以“全台士民愤激恐成暴动”^[62]，“难保无民人从中滋事，事关大局，用敢声明”相挟^[63]，迫使当局与赵保禄进行交涉。为了偿还教堂七千四百元，台州士绅挪用平粜局经费并请求台州知府从纂修临海县志存款、工艺局捐款、军装局军火售款中拨付归还。与此同时，印山学堂重新开办，“添造课堂、开拓墙垣及修改房屋、添置仪器图画”，所需甚巨。因经费短缺，士绅请求官府将“台属渔团局款，每年除开支外约余二千余元，似可尽数拨入印山学堂，作开办及常年经费”。^[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