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改变知识形态——知识的超链接与碎片化倾向
尼古拉斯·卡尔(2010)认为[9],过去500多年来,我们的阅读主要所面对的是一个由印刷术主导的文本世界,这一文本世界倡导线性的知识表述,注重逻辑结构,追求表达的流畅性,以及精美的排版设计。这种技术曾让人痴迷于读书的体验。因为,即使我们一口气读上几十页甚至上百页印在纸上的文字,我们可能也不会觉得眼睛疲劳。并且,翻动真实书页要比翻动虚拟书页迅速得多,也灵活得多,同时,翻动真实书页的声音也让我们怦然心动。
更重要的是,随着书籍成为交流知识和见识的首要手段,书籍所带来的智能伦理(对线性表述、逻辑结构的追求)也逐渐变成了我们文化的根基,成为我们文学伦理规范的表达方式,也成为历史学家的伦理规范、哲学家的伦理规范,甚至是科学家的伦理规范。尼古拉斯·卡尔(2010)认为[10],印刷在书页上的长篇大论实现了高效率的繁衍增殖,从而激发了读书写作以及认知、思考方式的改变,如果没有这种改变,任何一项重大智力成就都不可能取得。
但信息技术的出现让文本世界开始发生变化。尼古拉斯·卡尔(2010)发现[11],我们正处在两个技术世界(“屏幕世界”与“书本世界”)之间,但更为明显的是,印刷技术及其产品在问世550年之后,正被我们从智力生活的中心推向边缘。对“书本世界”的第一波冲击来自广播、电影、唱片和电视等电子媒介,它们带来了廉价、丰富而又无穷无尽的娱乐产品,让我们“娱乐至死”。而真正击溃“书本世界”的则是来自计算机与互联网的第二波冲击,特别是互联网的出现使计算机或数字处理器日渐成为我们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彻底将我们带入了一个“屏幕世界”。
随着互联网应用的日益增加,人们用来阅读印刷品的时间不断减少,阅读报纸和杂志的时间变化尤为明显,图书也是一样。有统计发现,在四种主要的个人化传媒当中,印刷传媒现在用得最少,远远落后于电视、电脑和广播。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统计结果,截至2008年,14岁以上的美国人每周用于阅读印刷品的平均时间已经下降到143分钟,比2004年的平均水平减少了11%。[12]而与此相应的是2006—2010年间的数字图书出版总数增长了126倍,达到280万种,是传统图书近年出版种树的近9倍。2009年,数字出版和数字化图书销售更是出现新的发展,电子图书销售的增长相当惊人。根据美国出版商协会月度销售报告显示,2009年11月份,12家出版集团的电子书销量上涨185%,达到1.5亿美元。[13]
中国第十一次全国国民阅读的调查数据也表明,中国国民报刊和期刊的阅读量继续保持下降趋势。[14]据统计,2013年人均报纸阅读量较2012年的77.20期(份)下降了6.35期(份),期刊的人均阅读量也比2012年的6.56期(份)下降了1.05期(份)。与此同时,受数字媒介迅猛发展的影响,2013年我国成年国民数字化阅读方式接触率持续增长,首次超过半数,达到50.1%,较2012年上升了9.8个百分。其中,网络、在线阅读、手机阅读和电子阅读器阅读均有所上升。
因此,不可否认的是,在全球范围内,信息技术所主导的网络世界正逐步取代由印刷术所主导的文本世界,成为人们的主要阅读载体。基于网络的阅读形式不仅开始成为社会主流的阅读方式,同时也开始进入学校系统。如,美国大学正在停止印刷学术专著和学术期刊,普遍改用发行电子版的方式。美国公立学校正在鼓励学生使用网络参考资料,以取代前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施瓦辛格所说的“陈旧、笨重、昂贵的教科书”。[15]
信息技术所带来的重大影响不但将印刷术及其产品推到一边,将我们带入一个全新的“屏幕世界”,更为重要的是,信息技术将彻底改变知识的形态。信息技术的核心是计算机技术与网络技术,计算机技术带来了数字化的信息,而网络技术则带来了知识的“超链接”。“超链接”的意思就是,点击某一个词后会出现这个词以外的其他信息。这是网页导航的关键技术。如今,在技术不断发展的多媒体网络媒体中,不但文本可以实现超链接,音频与视频同样可以实现超链接。因此,随着“超链接”技术的发展,“电子书刊”与“超媒体”也随之而来。
随着“超链接”技术的发展及其广泛应用,知识形态开始发生变化。传统的文本中知识与信息是按线性结构来排列,而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特别是与互联网的相关的“超链接”技术的出现,知识间的联结不再是线性的,而是网状的,并且可以有多种联结组合方式与检索方式。因此,传统的阅读与检索就变成了一种全新的超文本(hypertext)阅读与检索方式。
从某种意义上说,“超链接”就是文本当中提示、引用及注释的变种,而这些内容一直都是文档中的普遍要素。但“超链接”不仅仅是指向相关内容或补充内容,而且推动我们浏览这些内容。“超链接”鼓励我们在一系列相关文本之间跳来跳去,而不是持续专注于某一文本。因此,“超链接”作为一种有效的导航工具,虽然极大地拓展了我们的阅读视野,但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知识的碎片化。
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指出,电报的发明使信息变得无法控制。不知从哪儿来的新闻意味着处处都是新闻,一切都是新闻,而且没有特别的顺序。电报创造了读者和市场,它们不仅消费新闻,而且消费各种支离破碎的、不连贯的、基本上不相干的新闻。[16]而信息技术所带来的“超链接”技术则进一步延续并加剧了知识的碎片化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