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影响人的思维方式——学习与思考的浅表化
古腾堡发明的活字印刷术让深度阅读成为社会普遍流行的阅读习惯……在这种阅读习惯中,“寂静是书中含义的一部分,寂静是读者思想的一部分。”[17]在这种阅读习惯中,我们秉承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智力传统,我们关注的是一种线性的思考过程。
而互联网的出现让我们开始舍弃卡普所说的“过去那种线性思考过程”。平心静气,全神贯注,聚精会神,这样的线性思维正在被一种新的思维模式取代,这种新模式希望也需要以简短、杂乱而且经常是爆炸性的方式收发信息,其遵循的原则是越快越好。[18]
尼古拉斯·卡尔在《浅滩》一书中详细描述了他个人使用互联网的经历。他感受到互联网的使用让他更加依赖互联网,为了换取互联网所蕴藏的宝贵财富,他会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电脑屏幕上,并越来越习惯并依赖于互联网上的信息和服务,最终导致了他越来越多的行为习惯和做法的改变。卡尔发现,自己的大脑开始变得游移不定,对一件事的注意力无法超过几分钟,即便在他离开电脑的时候,他也渴望着收邮件,点击链接,搜索网页。因此,卡尔认为,我们的思考方式、认知方式和行为方式既不是完全由基因决定的,也不是完全由童年经历决定的。我们通过自己的生活方式,也通过我们所使用的工具,来改变上述三种方式。[19]
信息技术的使用实际上给我们带来了一种新的思维工具——互联网。随着互联网的使用,我们越来越习惯甚至痴迷于使用互联网,互联网不但成为一种可靠的信息搜集工具,同时也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由此我们开始形成一种新的学习方式与思考方式,即浅表化的学习与思考,具体表现为“浅阅读”的风行与思考的浅表化。
有大量的研究表明,“浅阅读”的产生与互联网的发展,特别是互联网的“超文本”技术密不可分。2005年,加拿大卡尔吨大学应用认知研究中心的两位心理学家戴安娜·德斯特法诺和乔安妮·勒菲弗对以往做过的38个涉及超文本阅读的实验进行了综合评述。她们发现,[20]“超文本中增加的对作出决定和视觉处理的需求削弱了阅读功效”,在跟“传统的线性呈现方式”相比较的时候尤其显著。她们总结说:“超文本的很多特征导致认知负荷加重,从而对工作记忆提出了超出读者能力的容量要求。”而工作记忆恰恰正是个体对文本进行加工、理解的场所,工作记忆的超负荷影响了个体对文本的深入解读,降低了我们对文本的理解程度,让我们的阅读成为一种“浅阅读”。
挪威文学研究教授安妮·曼根(Anne Mangen)也认为[21],从纸面转到屏幕,改变的不仅是阅读方式,它还影响投入阅读的专注程度和沉浸在阅读之中的深入程度。互联网对深度阅读的削弱并不在于屏幕本身,而在于互联网所支持的超文本、超媒体的阅读方式,这种阅读方式极大地增加了我们的认知负荷,削弱了我们的学习能力,从而降低了我们对文本的理解程度。
“浅阅读”让我们成为网络的“掠食者”,让我们习惯于对网络信息浅尝辄止,逐渐地我们变得很难进行深度的思考了。有研究者发现,各种媒体所应用的符号系统可能有不同的特征,[22]例如,印刷品利用从左到右的线性的信息加工,电影片子则是印象主义地和引导性地进行交流,而互联网则以“超文本”的形式引导我们的“浅阅读”。因此,这些媒体所应用的不同符号系统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学生的思维特征。选择网上阅读,我们就牺牲了实现深度阅读所需要的条件,回到了“单纯的信息解码”状态。在全神贯注地深度阅读时,我们形成了建立丰富的神经连接的能力,现在这种能力基本上被闲置了。[23]
尼古拉斯·卡尔在《浅滩》一书中指出,信息技术以及其他智力技术的运用在生物学的意义上引导着人类意识发展的方向,并在一定能够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大脑。大量的研究表明,当我们上网的时候,就进入了一个鼓励粗略阅读、三心二意、肤浅学习的环境。[24]互联网所依托的“超文本”技术使得我们的大脑难以集中注意力并且热衷寻找新的信息,其后果就是人们无法进行深入的思考。
两年前,尼古拉斯·卡尔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谷歌是不是在把我们变蠢?》,在文中卡尔提出,网络造成的结果是,我们从网络得到的是知识的宽度,而失去的是知识的深度。我们正失去阅读严肃作品所需的持久、深入思考的能力。所以,卡尔在《浅滩》一书中建议,置身于互联网时代的人们要敢于进行周期性的“断网”,让大脑恢复思考的功能,而不至于变得功能性“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