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分阶段整理

二 分阶段整理

(一)土改的基础和背景

1.土改前的家庭基本情况

我叫王先长,1932年出生在江西省崇义县长庆村。家里六口人,分别是父母、我、弟弟、两个妹妹。土改前我全家人都从事农业生产。家中劳动力为父母和我,兄弟姐妹年龄小,不能参加劳动。

2.土改前的家庭经济情况

我十八岁的时候,没钱没文化,只能给地主做牛头。我一向大字不识,解放以后才读了两年书,但因为年纪大了要干活,后来也没有继续。我以务农为主业,以给别人干活为补充,经济条件较为贫困。我本来五兄弟,但家里养不活,父亲只好卖了三个兄弟去临潭,还有一个卖在了大树下村。

我帮别的农户放牛,一年获得三箩粮食。东家包我吃饭,说我一年要吃五六百斤口粮。但事实上我吃不了那么多,东家给我的饭很稀烂,里面还兑了许多杂粮,但我不敢忤逆他,怕他把我辞退了。我家太贫困了,要不然也不会去做牛头。

3.土改前的土地经营情况

我家本来是有土地的,后来因为家里太艰难,就被我的父亲卖掉换粮食了。我家也没有去租种别人的土地,家里连牛都没有,如何去耕田。为改善生活,我的父母常做零工,这个人家做三天,那个人家做三天,一直换着做。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比我小,现在我是八十五岁[22],弟弟才七十六岁,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送给大伯家的妹妹那时候才七岁,送给隔壁家的也才三岁。

加上打零工的收入,家里的粮食便够吃了,后来没有人请我们去做工,家里便没吃的了。我不去借粮我爸爸便要打我,他把我踩地上,说我不顾家人的死活。其实我很害怕出去借粮,别人家里狗多,我非常害怕,我当时不过十二三岁,胆子很小,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去做牛头了。我家不会和别人家里换工,因为我们家没有土地,只有我们帮别人做的份。

国民党统治时期会抓壮丁,我的父亲常常要想办法躲避抓捕,他们专门抓我父亲!后来大家分析原因,说我的父亲有家室不敢造反,而我的伯伯是个流氓,没有老婆,没有家当,如果犯了错自己逃走就好,所以国民党的人专门抓我父亲。我爸爸几次都被抓去牢房,他们这些当官的,太不会体会农民的苦楚了。

4.土改前的社会交往情况

亲戚家里都知道我家困难,我们欠了许多粮食,有时候借两升、三升米,亲戚看我们还不上便不要了,就当是救济我们家。亲友们也没办法帮助我们,毕竟他们也不富有。

只有十分困难的时候才会问地主借粮食,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划成分,不知道那些人就是地主。问地主借粮,借了一石谷子就要还三箩,但是如果只是借了一两升米就不用多还。但我们还是十分害怕地主,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5.土改前的土地观念

那时候希望自己能够有土地,但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家里什么都变卖了。地主家就十分了不起了,赵伟家起码几百亩土地,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生产能力不一样,有钱也买不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即使是地主家吃东西也很节省,不会经常吃猪肉。我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到地主家去做工,本以为地主家里吃好穿好,结果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他们吃了多少荤腥。他们穿的衣服倒是不错,但地主家妇女和我们的媳妇一样,都是白天干活到晚上。

听到土改的消息的时候,我没什么反应,就是跟着去就好了。对共产党我完全不懂,因为天天都在为生计奔波,思想就没有觉悟了。

(二)土改的过程和经历

1.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在我记忆里,1953年是土改准备时期,1954年土改全面开始,1958年就是合作化了。土改宣传时期,儿童团们天天都在喊口号,起初大家也听不懂,慢慢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工作队的人也来了我家里,他们会给我们讲政策,告诉我们很多共产党的故事。我不是土改积极分子,因为心很软,看到地主不好过我心里也会很痛苦。当时村里有贫农团,我参加民兵去了,贫农团负责斗地主,我们民兵就是帮助贫农团做工作。

2.划分阶级成分

我家没田没土,被划分为雇农。村里没有人反对,划好成分后贴了一张榜出来公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毛主席写了一本土改法,我们就看着来对照,像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就是雇农了,除此之外还有贫农、中农、富裕中农、地主等成分。

蛇形岗是复查时候开始并入长庆村,那时候水库边上移民搬过来,王姓地主就是出自蛇形岗。王赵洋、王赵银、王赵伟、王光景、王先罗,这些人都是地主。王赵洋本来是个大地主,斗地主的时候,他也要去参加批斗大会,后来我们知道他是好人。那时被确认是地主后要报到赣州审查,我们这才知道他早就是共产党的人了,还是邓子恢的恩人,他偷偷地做了好事,所以他是我们的朋友。

3.挖苦根,斗地主

我去参加了诉苦大会,我质问先罗阿哥,还记不记得抓我爸爸去坐牢的事情,那时候我母亲还背着孩子向他求情。他说记得,我问这种事情怎么做得出呢?他大晚上来抓我的父亲,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我绝不是诬陷他。先罗就说,我也没办法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不想打他,就是想问问他怎么狠得下心,明明是自己家的表兄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我问先罗哥,张伯母在他家门口捡了一个梨子,他说伯母是偷的,这件事是不是胡乱编的。还有伯母帮他们家割稻子,伯母在水井边上看到一把镰刀,她不识字便拿回家里,他就说伯母是偷来的!我几段话说下来,把先罗问得哑口无言。

有人会打骂地主,有要地主跪竹片的,有打地主耳光的,以前地主仗势欺人,现在就反过来了!我没有打过地主,但我气不过的时候会骂他们,把这些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4.没收和分配土地、财产

地主会私底下收买贫农,这是犯罪行为。被收买的农民叫做狗腿子,他们也要被抓。旺本就是因此事坐牢了,他哥哥的女儿给地主家做丫头,他就算和地主家的人有关系了。地主家的东西交给他保管,他藏了几石谷,结果被人知道了,他不承认,最后逼他说出来,他就坐牢了。有趣的是他儿子就是看管牢房的民兵,夜里好冷,晚上换班的时候他对儿子说,好冷啊,去拿一床被子过来。他儿子就说,谁叫你要当狗腿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也有地主想做我家的工作,但是我爸爸没有答应,我爸爸对地主说,本来解放了就能分到田了,还要你的干嘛?

土地分配就是算平均数,不足的补齐,多余的就要分出来,我们这边的土地还是很好分的,因为肥力都差不多。土地首先分给我们这些雇农,我拿了一张桌子,以前被我当给王赵银家的梨子树也被我要回来了。我那时候分到了两亩田,牛是后来自己买的。对于这样的分配结果我自己很满意。

丈量土地、分田土需要很多工作人员,于是我们组建了几个工作队。一亩地有六十平方,我们标志出一亩地的边界,分田之时按照农户的名字排列下去,如果被分到田的人觉得丈量错误了,还可以复丈。程序是在自己的田上插一个牌子,我们看到就会去重新丈量。一般来说都不会错,我们复丈的时候发现,农户家里的绳子不标准,而且绳子牵歪也量不准,我们会仔细核对,弄清楚了大家就没意见了。

5.土改复查

土改复查还是很复杂,我弟弟家的田复丈了好几次,每次都觉得不准。我们这个村还好一些,上堡村更复杂,那边土地不够多,所以就争执更厉害,而且总是有土匪会间接干扰,工作队员都给土匪杀害了。

(三)土改的结果和影响

1.土改后的土地经营情况

分到田后我家总共就两亩田,总产量为一千斤。那时候有互助组了,三家四家组成一组,大家一起互助,我帮你种田、铲山,你再帮我干活。每天晚上大家就互相打工分,定好后记录在一块牌子上展示,年终结算时候就大家进行核对。

土改结束后大家的生产热情是大大地提高了,哪里想到自己还有拥有土地的一天。土地买卖倒是不会,不准买卖。

2.土改后的家庭生活情况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土地多了,那时候我都还没有结婚,因为生活还没有改善好,不想娶老婆。后来我参加了武装民兵,有时候搞副业,比如去打鱼,我很喜欢做这件事,感觉很快乐。后来我娶了老婆,生活逐渐好了起来,老婆也很勤劳,她家是贫农,也过了不少苦日子。

3.土改后的社会交往情况

我是雇农,在村里面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村民之间都很团结。村里面风气那时候很好,大家都很踏实,我和村干部之间的关系也不错。但地主就不一样了,分田的时候地主得到的全是最差的田,好的田在我们这里。他们要进行劳动改造,要自己砍柴、种田,但这也不算太辛苦,因为每户人家都要做这些事情。

4.土改后的观念变化情况

土改就是领导我们贫苦农民大翻身!分了阶级后我们贫下中农就牢牢团结在一起,与地主们要划清界限。听到国民党要“反攻大陆”的时候,我们开始做后方准备,大家在思顺炼钢铁、炼石头,那时候前方就在打战,后方就在炼钢。我们就是祖国的后勤队,随时准备为国家做贡献。

修水修路过程中常常发生争吵,我家的那一笔超支账就是这样来的,我说我修了这么多路这么多水,又没有工分得,这不超支也会超支,干一年我都欠一大堆,这些我也没办法!现在政策多好,国家总是很关爱农民,常常给我们补贴!

5.土改对农业集体化的影响

入社时候大家东西都交上去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大家都一样。村民们都参加了合作化,合作化是要本钱的,我家有两个劳动力、一头牛,一张犁耙、一棵梨子树,这些东西还有农具全部都上交了,我家那头母牛很大了,所以很值钱,这才凑够了本钱。

要说效率肯定就是自己耕种时候高,农业集体化太苦太累了,本来这个政策就是好的,但没有管理好。曾经说集体农庄会发工资,但发了一个月就没有发了,但我内心还是很欣喜的。我就是苦日子过多了,现在大家谁会没饭吃,没衣穿?所以我说共产党是所有农民的大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