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分阶段整理
(一)土改的基础和背景
1.土改前的家庭基本情况
我叫王赵鹏,出生于崇义县过埠镇长庆村,解放前家里面四个人,分别是父母、我,还有一个老婆崽子[23]。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是我的父母,我和我老婆那时候还没有长大。我家的经济负担很重,因为劳动力太少了,生活很贫困。
2.土改前的家庭经济情况
土改前全家人都是农民,主要靠种田为生,母亲天天给别人家做零工,常去王赵银家里帮忙碾米,帮地主家干活一天得到一升半米,如果是男的可以得到三升,但是这些活很辛苦,要从白天干到晚上。我的母亲还养了不少鸡鸭,但自己很少吃,都是卖出去换粮食用的。
我本来在上学,后来读到二年级,家里就不让去了。因为交不起学费,家里也缺乏劳动力,便要我回家干活。我十一岁开始种田,但是没人教我,我在田里不知道怎么犁种,方法都用错了,周围的不少村民笑话我。
3.土改前的土地经营情况
我家有一亩二分土地,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我父母在土地里种水稻,正常情况下亩产是一季五百斤。自己家里的收成够吃大半年,平时父母干活也会得到粮食,所以我们勉强不会挨饿。
我家不会问别人租土地,因为没有劳动力耕种。家里面有牛,我母亲会去放,后来我不读书了,就轮到我去放牛。牛很老了便会拿去卖,七八石谷子能换一头牛。家里农具有镰刀、锄头,干活用的都齐全。有时候我们会与周围的邻居家里换工,我们帮助别人干一日,别人回过头来给我们干一天,除了不劳动的地主,还有条件很好的富农,村民们在生产过程中都要相互帮忙。我不太清楚族田的问题,也许有宗族存在。
4.土改前的社会交往情况
我家不敢租地主的土地,不存在租佃关系。村里那些租了田的人,不管什么年景都是要按时还租的,要不然就要加利息。看到这个情况,我们家就更加不敢租地主的土地了。我们家和村民关系较好,和富农没有来往,除了干活,与地主没有交情。
地主虽然有钱,但那时候物质条件比不了现在,地主就是请客吃饭,也只是在我们家里买一筒虾米去炒萝卜,炖一点虾米汤。我们平时也是可以吃到鱼虾这些河鲜的,但为了换钱,我母亲通常舍不得吃。
5.土改前的土地观念
我想买土地,但是哪里来的钱呢?我年龄又小,父亲又过世了,我的母亲拉扯我们长大,她干活十分辛苦。那时候我觉得上天十分不公平,地主家里的东西是祖传的,他们本来就有钱,一辈一辈积累下来。而我们这些贫困的农民,生活没有给我们丝毫的惊喜,我也不敢去奢望自己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
因此,尽管听到了土改的消息,我的内心依然没有触动,我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做做样子,我们该干活的还是得干活。
(二)土改的过程和经历
1.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1949年解放了,1951年便开始土改。那时候我在读书,看到许多解放军进村,刚开始心存顾忌,知道他们是好人之后,我们就不怕了。工作队也是那时候下来的,我就知道他们是搞土改工作的,他们都是文化人,我很羡慕。工作队的人来我家调查情况,左问右问,我们家有没有吃亏,我们受过谁的欺负,问我母亲现在有什么困难,他们工作很扎实,常常到农户家里询问。
后来贫农团也成立了。他们开会我就会去听,但是没参加组织,现在我年龄大了,开会的内容我记不清了。大概就在说斗地主,分财产。
2.划分阶级成分
工作组一家比一家,便知道谁的条件好谁的条件差。我家成分是贫农,是土改工作队组织划的,我当然认同这个成分,我家本来就是实实在在的贫农,没有人提过反对意见。
划分是地主就是地主,不可以辩解的。我们蛇形岗的地主有王赵银家、王光景家、王赵洋家、王赵伟家。富农我们这里没有,中农有十二户,贫农太多记不清了,雇农也只有十四户!成分定下来之后没有出榜公示,但工作队的成员当着村民的面进行了宣告,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了情况。
3.挖苦根,斗地主
以前抓壮丁的时候,我们这边的光依就和乡管所的警卫打了一架。他们说要将光依逮捕,到村里大喊“光依,光依”,光依躲起来装作没听见,结果他们走到光依家把锅给砸烂了。光依回来很生气,套起他在铁匠处定做的铁拳头,那上面有三个尖尖的凸起,他用力打警卫一拳,与众多人扭打在一起。这时候赵银便过来喊:“不要打死人了,别打死了人!”
有些人很恨地主,便会殴打地主,别村有地主被打死了。我没有去参加斗地主,我虽然也受了地主的气,但我不想与他们结仇,他们的财产被没收,房子也没有了,许多村民骂他们,就不差我一个了。
4.没收和分配土地、财产
没收地主财产的事情我没有参加,但是我知道是工作队、贫农团带着大家一起过去的。每次开贫下中农大会的时候,工作队的人都会提前把门砸开。地主的所有东西都在田上摆放好,村民们挨个过去拿,谁先过去就先选,拿了便离开。我那时候分到了土地,但没有分到衣服,那是给雇农的。财产按村民的贫苦程度进行分配,没田没土的雇农拿最多,其次才是贫农。
5.土改复查
1951年土改,1953年复查,那时候也发现了新的地主,比如光景家原来是中农,后面发现是地主,所以重新给他划了成分。土改结束后给我们发放了土地证,后来那本土地证不知道被我放在何处了。当时我家定产是一千多斤,那个数量是很客观的,也是日后交公粮的依据。
(三)土改的结果和影响
1.土改后的土地经营情况
土改之后我家里还是一亩多一点土地,但足够一家人生活了,因为那时候我的父亲过世了,家中只有三个人。当时公粮交多少我实在不记得了,就知道交了之后还是够吃的。水稻的产量较土改之前并没有变化,但我们的心情更加轻松了。
六十年代有了互助组,村民们一起劳动,有长年互助组、临时互助组,临时互助组的活动十分灵活,比如说割稻子时候大家组个队就行。两种形式我都参加过,在农业生产过程中,常常需要大家帮忙。总体来说,我们的生产热情比起以前提高了许多。
2.土改后的家庭生活情况
土改之后大家的差距缩小了,但是还是有贫困村民存在,因为他们自己不够努力,也怪不得别人了。土改之后我们家租了别人的山种杉树,还曾经去营前卖冬笋,本想着可以改善生活了,却马上转了社,什么都不准自己干了。
3.土改后的社会交往情况
土改之后大家的关系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对地主的态度不同,知道了地主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一般不会去和地主亲近,见了他们就远一点,但也不会故意去惹怒他们,毕竟还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们和干部的关系比较好,那时候的干部都很好,很多都是自己家里认识的人,因此也不会摆架子,很好相处。土改之后村庄里面风气更好了,比以前更加融洽!
4.土改后的观念变化情况
虽然土地没有增加,但是我们的身份地位提高了,当时有谣言说国民党“反攻大陆”,开福村书记时常给我们说这些事情。国民党早就萧条了,哪里有实力来打我们?
那时候村民们的土地一样多,大家都在一个起点上劳动。我们的阶级情谊深厚,贫下中农就是一家人、好兄弟,但我们要与地主、富农保持距离。土改就是来团结我们的,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斗地主了,地主反动派全打倒。
门口的大路就是浙江人修的,他们四处奔波,十分劳累!绊江的那条水库是我们的劳动成果,那段时间我们早起夜回,在家还要照顾幼儿。我的父母早早去世,如果他们还活着,便可以帮我照顾孩子,但我没有这个幸运了。
5.土改对农业集体化的影响
1959年时候进入了高级社,按规定大家都要入社的。当时我家的农具全部上交,只留了镰刀、柴刀,这是日常农具,所以可以私下保留。那时候管得严格,种点豆子都会被挖掉,别人会说我们这是要造反。我们生产队早早就没有粮食了,只好去金坑调运粮食,蛇形岗此处的名声因此弄差了。后来调来的粮食也没有了,便开会喊口号“上山要粮”。我们去山上挖薯子、马土棘[24],常常都出现饥饿的状态。大家说蛇形岗的人积极性最低,大家都不愿意劳动,靠山吃山、靠河吃河当然不行了!
你说为什么后来要分田到户自己承包,就是因为生产队时候没有粮食啊,人都要饿死了,根本没有力气去山上找东西吃。后来分田到户完全不一样,家家户户的粮食不仅吃不完还能有剩余,甚至有人拿余粮到集市上换钱,简直都不敢想象!
但尽管是这样,我也是十分认可与支持党的政策,至少斗地主就将我们解放了出来。现在我们能够过上好日子,都是托了共产党的福气!
口述调查小记
2016年1月20日 张荣瑶老人精彩的人生
这一天阴雨绵绵,下午是本次调研的重头戏,采访全村公认最记事的老人——张荣瑶。此人履历辉煌,土改期间哥哥是村长,复查后老人主动参军,赴朝鲜报效祖国,七年后光荣回村,担任五土岭大队长十五年,随后调任至铅厂当林场场长十七年,这才退休回到村里。老人年过八旬依然精神抖擞,每次集市必去,亲自手工制作的鸡笼、鸟笼也十分精致。
我们过去的时候老人正在午睡,在客厅稍等片刻,好客的大嫂就去喊老人起床,说来老人也不恼,我们两个冒失后生不看时间就来,老人还笑脸相迎。老人知晓来意后便郑重回房拿出眼镜,要求边看我的大纲边接受采访,我自然十分乐意。
这位八十五岁的老人记性的确不错,几十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一九四几年自家父亲经商贩盐,从过埠反方向出去经过石壁下到大余,再到南雄,三四天来回二百公里贩卖粗盐,生活实在艰难。对于地主家里的剥削状况老人也描述得生动有趣,尤其是对失去田土沦为乞丐的农民的描述更是让人心生感触。后来老人参加了志愿军,三十多条大船在赣江上系着红布,老人家满怀期望到了东北,才真正知道战争的残酷。后来他还是去了前线,星夜下送信的恐惧,随处的地雷也不断威胁生命,老人都谈笑着讲述,还不时亲手给我们作示范,引得大厅里笑声连连。
2016年1月21日 很会作诗的张金莲奶奶
张金莲奶奶的房子是这几年新建的,很漂亮,金灿灿的瓷砖在阳光下闪啊闪,在这样一个小山坡上和竹林相映,别有一番美感,路上经过一个吊桥,几枝桃花斜斜压在水面,诗意盎然!
张金莲奶奶的健谈远超我们想象,土改之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晰明白,斗地主的事情更是有趣,比如王找银家的小老婆把钢洋藏在萝卜坑里、衣架里。奶奶说起一个有趣的小诗,讲的是一个农家女孩嫁给地主家的儿子,题诗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十八嫁了个七岁郎,
我一脚踢你就出间房。
我十八嫁了个七岁郎,
要搬个凳子给你上床。
2016年1月22日 矛盾的地主杨集成
上午又去了杨心祥爷爷家里,把大前天没有做完的他家的口述史做完。杨心祥的爷爷杨集成是过埠街上的大地主,田土、杉树无数,他恼于杨心祥生父滥赌好酒,将其一家人赶往长庆村,只给了一亩荒田任其自生自灭。杨心祥父亲早逝,母亲单独拉扯三个子女,日子十分贫苦,而后其母难耐生活之艰难偷偷改嫁,就连母亲嫁做他人妇也是三兄妹饿了几天才听邻居说的。忆起以前的艰苦生活,杨心祥老人数度哽咽。
这就是一个比较矛盾的地方了,有的采访对象都可以说是把地主杨集成夸得上天,印象深刻的有两个例子。
杨集成在高有很多杉树,请人做排子运送木头(当时木头运往唐江镇,旱路74公里,水路也差不多),把排子系在一棵大黄楠上。做排子的木头刻着杨集成的名字,结果有人使坏心眼把绳子砍断,排子被大水冲走。在下游有人在河边见到杨集成家里的排子,就主动去找他:“店家,你的排子被水冲走了。”杨集成就说:“很好,多谢你,你帮我找回来我给你钱。”
过埠街边上那边有一大块死人的墓地,放了很多棺材,要是贫苦的人死了就直接去拿,如果是良善的人死了有人会把棺材送过来,这些棺材是杨集成家的。杨集成在1967年去世,其棺材规格为四片瓦——就是用四根实料做就的棺木,我在网上键入传统客家棺材原料柏木,现在网上的搜索结果显示柏木四片瓦价格为四万五千元,他的棺材放在地上比一般人家的桌子(约1.2米)还要高,他的棺材葬在那里,从来都没有人会去破坏,他边上的很多棺材都被人打烂,挖出来了。他死了以后依然有人主动帮他的老屋子盖瓦片。
而在其大孙子杨心祥老人的心目中,杨集成是一个很吝啬的人。
杨心祥幼年时在杨集成老宅边上玩耍,不小心摔进沟里,杨心祥哭叫,杨集成视而不见,事后还说恨不得他们一家人死去。他在1943年将杨心祥一家人赶出门,只给了一亩八分荒田让他们自生自灭。
杨集成对大家都普遍宽容,却容不得自己的孙子,尽管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咎于滥赌成性的大儿子。杨心祥妻子刘本招说,就是一直都在吃亏,过得没有一点尊严,杨心祥的胆子吓破了,干什么都不敢出头。
2016年1月23日 风雪五土岭
午饭后阿彩和我去五土岭找钟桂英老人。
几经波折,走错一次路,后来终于找到一个钢丝吊桥,顺利到达了老人家。
我们说明来意,钟奶奶并没有显示出特别的热情,我按照提纲简单问了问,后来看到她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说话有一搭没一搭,觉得老人家可能累了,只好作罢,请求她明天再次接受我们的采访。
1月24日,再次来到钟奶奶家,今天钟奶奶明显精神更好,我们一到便出门来接。原来水边这三栋洋楼都是奶奶家的儿子住,他们长期在外边工作,大儿子开脐橙厂,二儿子在海南,三儿子在广东,都很少回家,奶奶住惯了老房子便不想搬去新屋子里。
钟奶奶说夫家较富有,每年收割上百石粮食,杉树生意做到南康、赣州,他们用圆木做的大排走水路运送,几条船从水面过去,走几次就能得到千把块钱,在当时算得上是十分好的条件了。说起丈夫,钟奶奶立即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说她家男人可真真是一表人才,开始是做生意发家,在过埠街上开着照相馆,土改时期在夜校当老师,后来由于表现优异被派去信丰的信用社工作,被调去杨梅时,却不幸染上白喉,三天不到就急急地去了。
爷爷早逝,奶奶独自拉扯大一群孩子,故而虽然家业雄厚,但村民都念于钟奶奶家的良善与德行,土改时期并没有刻意为难,只是将其家划为富裕中农。钟奶奶说看着那么多的田土被分出去,心里也很苦,但是也就只能这样了。
钟奶奶说,自己一生还是过得很轻松的,并没有怎么受过苦,今年自己已经八十六岁了,算得上是长寿享福了。
2016年1月25日“悍匪”张南洋
今天早上起来好冷,爷爷说今天你去王先长家做口述史。
王先长爷爷今年八十五岁,轻微耳聋,说话要大声才能听清。
这是我调研期间访问到的第一个雇农,王爷爷说自己家是一贫如洗。国民党时候抓壮丁,他阿公生病吊着最后一口气,王爷爷哭叫不要走,阿公说:“也是可怜你了,这么小,和我过尽了苦日子,我想活也是没办法的了!”后来阿公死了,他伯伯看他一个人要活不下去,只好带着他去凛谭镇找阿爸阿妈,这才勉强可以继续生活。
之前的苦日子过得多,老人家说得眼眶都红了。我赶紧调转话题,说到土改时期,原来王爷爷当过武装民兵,天天都要提着枪到处去站岗。说到这里,王爷爷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十分生动地描述了一个“悍匪”张南洋。
我们那时候在开大会,专门斗张南洋。上面的负责人在不断动员要我们防范张南洋,讲了好久,最后快结束了,张南洋站出来说:“你们开了这么久的大会,轮到我来说几句了。”张南洋那一伙人全副武装出现在大会上,我们开会的哪里会拿着枪?他不让我们出去,他的人围住了会场说:“在你们心中我就这么坏?”会场几百个人,都不敢说话,最后张南洋就说:“你们不要慌,我不会打骂你们,现在我就走了,你们要一点钟以后才可以出门。”大家哪里敢不从,结果一点钟以后他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有人偷偷看外面有没有张南洋的身影,看到外面有脚印是往会场方向的,就觉得张南洋还在,哪里知道这个人特别鬼,他把鞋子倒过来穿,其实那串脚印是他离开的时候留下的。
还有一次我们去崇义开会的时候,散会时候准备睡觉了,突然领导就过来和我们说,你们赶紧拿起身边的工具,有枪拿枪,有刀拿刀,赶紧到临潭去(大约四十公里)。原来张南洋在烧房子,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有个长征时候的干部肖股长鼓励我们,说你们不要慌,摔痛了也不要说出来,爬起来继续走。武装民兵六七十个人就跟过去,走到临潭都半夜两三点了,那屋子的火还没有熄灭。肖股长就说你们不要怕张南洋,他又不是鬼,怕什么!肖股长连打几枪,没有一点回应,我们就知道张南洋是真的走了,心里踏实一点。
有村民主动带我们去找人,张南洋那个房子起码住了有几个月,村民是上山割笋子的时候发现的,我就问:“你们怎么知道就是土匪呢?”他们就说,之前是不知道的,发现笋子都被人刨走了,心里就奇怪,往山林深处走一股屎味,就知道这肯定是县里面通缉的张南洋了。村民走进屋子,发现饭菜都还是热的。结果张南洋进来了,说:“你们是不是要吃饭,我刚刚煮好。”这一下,大家都慌了。张南洋说:“不用慌,我这次也不会打骂你们,你们回去,从家里带几石大米、腊猪肉过来。”他就扣留下了两个最好的后生,大家逼不得已一定要返回去换人。张南洋还叮嘱说,不能到临潭(乡政府)去报信,他早就派人去临潭看清了那些武装民兵的外貌,再说临潭那些民兵,连几把像样的好枪都没有。结果真的有人去报信,他就生气了,下山烧了小竹坑的房子。
我们的领导带着我们过去,狠狠批评临潭那边的人,结果他们说:“骂就骂,总好过没命了。那些土匪每个人一把好枪,还带着马刀,谁敢去?”全县各个地方的兵都来剿匪,几千人浩浩荡荡在山林里走出一条路,结果连张南洋的身影都没有见到。那两个被留下来的年轻后生,被张南洋绑在竹子上死掉了!
2016年1月26日 后记
10位老人的口述史已经完成。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得不可思议,我和张光彩走在田埂上,说要把这样的美丽景色拍下来,很多很多褐色的稻梗,上面还有一汪积水,倒映着蓝天。
山屹然不动,水面没有波纹,阳光很均匀地洒下来,没有风,没有虫鸣,高高架起来的电线杆上也没有叽喳的麻雀。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山间村庄,河水淌过去,稻子收了一季又一季,路边的桃花、梨花开了谢,谢了开。
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赣南小山村,有那样惊心动魄的过去,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
【注释】
[1]这里指兄弟姐妹。
[2]此村民小组在土改复查期间并入长庆村。
[3]老房子沿着一圈都会修沟沿承接雨水。
[4]把竹垫上的谷子推平的工具。
[5]松树。
[6]放牛娃。
[7]把田里的土地用钉耙拉松,如此水稻更好吸收肥料,侪田为下肥之前的必要生产准备。
[8]一季水稻产量为一百斤的土地,一石即一百斤。
[9]这种农具在农村很不值钱。
[10]女儿太多送给别人去养,但是自己家会给粮食。
[11]小叔子。
[12]晒衣服的支架,赣南地区多用竹筒制造。
[13]一种糯米制成的食物。
[14]雇工称雇主为“道主”或者“东家”,因此张姓雇主叫张道。
[15]该部分为受访者的老伴讲述。
[16]指妯娌。
[17]金钩谷为国民党征收的一种粮食税,粮食税本为一年一征收,金钩谷则在水稻刚成熟时即征收,一年收两次。
[18]因为水稻种两季。
[19]已没落的赣南大镇。
[20]同姓、同宗村民。
[21]指命不好。
[22]指虚岁。
[23]指童养媳。
[24]可能是野生马铃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