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分阶段整理

二 分阶段整理

(一)土改的基础和背景

1.土改前的家庭基本情况

我叫孙占文,1938年出生,祖籍为辽宁新民市。土改之前我家里一共有七口人,分别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弟弟、老叔和我。家中一共有两个男性劳动力,分别是我的爷爷和父亲,我的奶奶和母亲基本不下地做活,平时只是在家做家务,我的家人均靠种地为生,家中没有经营过副业。我家的劳动力基本够用,我家没有雇过工人。我家的家庭负担不是很重,小孩子有我自己、我的弟弟和老叔,家中没有丧失劳动力的老人、病人或者残疾人。

2.土改前的家庭经济情况

土改之前,我的家人都是种地的普通农民,收入来源也是依靠种地。我家一共有三十亩耕地,家庭成分都是中农,我家的土地也基本为破落地,即孬地,粮食的产量很低,如果我家有好土地的话就会给我家提高成分。家里的经济情况仅是维持生活,处于下中等水平。家里没有小买卖,家庭副业方面只是养了一头猪,没有资本扩大养殖规模,家中没有养过鸡鸭鹅等。土改之前的生活压力不算太大,勉强维持生计,生活开销也不是很大,我们家吃穿都不舍得,粮食只是够自己吃,衣服也不舍得花钱买,都是自己买来布料亲自做。我家没有借过外债,既没有借过高利贷也没有向邻居借过钱,土改之前的高利贷利息很高,基本可以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3.土改前的土地经营情况

土改前我们家共有三十多亩耕地,这些地都是祖传而来,我自己没有买过土地,也没有卖过家里的土地。家里主要种植的作物有高粱,还有少量的谷子和棉花,高粱的产量最高,每亩地可以达到二百多斤。对于交税这事我不好说,我记得年年都要交税,每次都要自己赶车将粮食送到新民县。我家里养活过两头毛驴,其余的牲畜基本没有。这两头毛驴是我家自己赚钱买来的,没有和别人伙养过牲畜。对于没有牲畜的家庭,他们则要去借用甚至租用别人家的牲畜,有的时候也可以用自家的一个劳动力和牲畜进行换工。家里的农具基本是自己做的,比如车棚、拉邦架子、船房、犁杖等都是自己做,花轱辘车是花钱请人做的。我们家换过工,换工主要指你帮我干活、我帮你干活,但是换工对象的家庭情况都和自己家的情况差不多。每次换工时,我们都不会到对方家中吃饭,基本都在自家解决。除此之外,我家没有雇过工、请雇工等,也没有参加过互助组,互助小组于1949年解放之后才成立。

4.土改前的社会交往情况

我家里没有租佃过土地,家里的土地能够维持生活,而且我们这里虽然有灾荒,比如旱灾、水灾、雹灾、虫灾和风灾,但是并不严重。土改之前村民之间都很和谐,相处得也都不错,即便是地主对人也很和气,因为他如果对穷人不好,穷人会对他家进行报复,地主也十分害怕被报复。有钱人和普通人的生活差距较大,比如有钱人可以吃黏饽饽、荞面做的饺子,而穷人根本吃不起,每天基本吃糠咽菜。我家属于下中农,家庭情况一般,在冬天的时候,棉衣服都是在前一天进行拆洗,第二天早上哪怕很潮湿也要穿上,因为家里没有可以更换的衣物。我家和亲戚之间的关系都很好,人们也很实在,和亲戚之间的关系几乎都差不太多,干活的时候都会互相帮忙铲地。我家和干部之间的关系还行,家里有事需要他们帮忙时都可以得到帮助。

5.土改前的土地观念

我家没有卖过土地,但有过买地的想法,这也只是一个想法,因为家里没有钱我们也买不起,况且家里还有三十亩地,这些耕地的产出基本够家人食用。对于地多的大户我只能羡慕他们,农村基本以土地为根本。对于没有土地的农户,外人都说他们没有能耐、懒惰或者命运不好,我基本没有太多看法。我始终没有觉得自己比那些没有地的人地位高,大地主也没有这种想法,都是互相向前奔求[15],彼此之间基本不互相嫉妒。对于土改这件事,我们也是随风,上面如何执行我们就跟着去做,没有产生过对抗的意识。我在土改之前对土改没有疑问,我们也不太懂,只是知道跟着国家形势走,否则的话会走歪路。

(二)土改的过程和经历

1.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工作队大概在1948年进村,因为沈阳在1948年11月2号解放,所以上面来人的时候也是1948年。工作队的干部都很讲文明,即便是在黑天吃完饭,临走之前也会给农户粮票,不占农民们一分一毫;做饭的农民也都很讲究卫生,为干部们准备的食物基本是饽饽、大葱、小豆腐等常见食物,这些干部一点也不挑剔。村里进行的土改宣传也较多,主要是让村民来村里开会,我记得最开始在大庙开会,那里有一口大钟,每当开会时干部们会敲钟,有时还会用喇叭通知大家开会。我还参加过这些会议,确实能感受到一种力量,普通村民基本按照干部的指挥做即可。工作队进行过扎根串连,还成立过农会,农会的成员主要由贫下中农构成,他们还要负责分地、传播上级的指令、宣传党的政策等。

2.划分阶级成分

我家人的成分都为中农,家里没有地主。划成分的时候按照人口数量并且结合实际情况,政府会安排一定指标,比如在村里一共要找出几个地主、几个富农,工作队的干部会依据这些指标划定村民的阶级成分。对于划成分这件事,我和家人都十分认可,大家都没有不同的意见。被分了土地的地主、富农,他们基本不敢说话,如果不愿意的话则容易被排斥。我们这里大概是划分了两次成分,第二次划分大概在五几年左右,划分的结果基本与第一次一致,没有变化。村里大概有七八家地主、四五家富农、六七家上中农和十几家中农,剩下的农户基本为下中农和贫雇农。我没有听说过死地主的情况,人在死了之后便不再追究生前的事情。

3.挖苦根,斗地主

村里没有批斗过地主,因为这里没有罪大恶极的地主。诉苦大会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开过,土改的时候没有开。我们这个村子不是很富裕,地主的资本也不多,因此挖苦根的情况也没有。没有听说过村民们帮助地主、富农说好话,大家基本都各管各的,很少去参与别人的事情。

4.没收和分配土地、财产

工作队分配、没收过地主的财产与土地,这些事情基本都由工作队组织,村里的农民会实施。我没有参与过这些分配工作,一般都由贫雇农参与。分配土地的财产标准大概为每人五亩地,工作队把全村的土地聚集在一起,之后再进行平分,村里中农的土地和财产没有动过,对于穷人还要补偿一些。分配土地的时候组织了集体看田、插标、立界,而且还进行了丈量。分土地和财产的时候没有干部敢贪污,都按照政府规定办事,没有人敢乱分。村民之间没有出现过争执,大家都很守规矩,即便心里有怨气,也是自己说道几句。地主也很老实,他们不敢对抗。地主家的一间房子有时会住好几户贫雇农,比如在南炕住一家,在北炕还要住一家,地主家的下屋也住人,更有甚者炕头和炕梢分别要住两家,中间用木板或者帘子隔开。我们这个地方比较穷,不算富裕,因此村里的贫雇农很多。村里在分地、分财产的时候并没有干部贪污、腐败或者受贿等,农民们之间也没有争执,大家都服从安排。

5.土改复查

土地改革于1948年年底结束,我们这里没有进行土地复查,也没有清查过漏网地主,直到五几年的时候我们这里又把成分重新调整了一回,有的人还给他们长了一些成分。土改之后我家里有了土地证,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我家土地的位置、亩数等。对于查田定产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家没有被定过产量,交公粮的标准我不太了解,但是除去交公粮我家还基本够吃。

(三)土改的结果和影响

1.土改后的土地经营情况

土改之后我家里的土地数量没有变化,仍然是三十多亩地,所产的粮食基本满足全家人的需求。直到1955年以后成立初级社,家里的土地便都入了初级社。土改之后我们家的劳动力还算够用,我父亲和爷爷都能干活,家庭妇女负责去地里送饭、打棉花尖等。我们这里成立初级社时共有十二户入社,他们的成分也不同,有的农户比较穷,有的也比较富裕,富户拿着一车物资入社,穷户只拿了五毛钱入社。在最开始入社时,我并不知道是长期还是临时入社,我们都听从组织的号召。

土改后,我家里种植的作物主要是高粱、谷子、棉花和小麦,苞米比较少,这些作物的产量还比较少,基本和土改之前持平。交公粮的比例数我不太知道,每年大概要交八百斤左右的公粮,我记得我父亲总是赶驴车拉着十多口袋粮食亲自送到新民县内。我家里交高粱的数量比较多,基本没有交过苞米。对于没有车的农户,他们一般都是花钱雇车前往。我家除去交公粮之后一年的收成最终剩不了很多,什么都便宜,另外产量也低,不能积攒很多余粮;对于富裕人家他们积攒的就多一点;穷人家的日子就很难过,有的时候过完年或者在秋天来之前家里就已经把粮食给吃没了,这叫断天省,家里的小孩子都跟着挨饿。我家的生产热情一直很高,都想着奔求好生活。家里没有卖过土地也没有条件买地,全部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

2.土改后的家庭生活情况

我家的生活在土改之后没有太大的变化,生活过得一直紧紧巴巴,我还有几个妹妹都是在土改之后出生的,我家的生活压力也逐渐变大,更加不舍得吃穿。但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外出打工,家中也没有经营过副业。村里农民之间的差距变小了很多,毕竟大家都有地,都能生活。

3.土改后的社会交往情况

土改后我不讲身份地位,因为每个农民都要靠天吃饭,我们大家都一样。我和其他农民之间的关系都差不多,和被划为地主、富农的关系也都差不多,没有过多的特殊来往。所以,我对根据成分分亲疏远近这件事情并不赞同。我家和干部之间的关系还是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和家庭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一直比较好,和亲属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很大的改变,家里有事的时候我会请亲属帮忙解决。我们村里的风气基本没有特别大的改变,但较之以往要更好一些,毕竟农民不再受侵略者和地富欺负。

4.土改后的观念变化情况

土改之后大家的土地都一样多,我对土改这件事情持肯定的态度,对共产党很满意,是党让我们有地种、有粮食吃。我觉得土地承包比土改分地要先进一些。土改之后的亲属关系都一样,没有觉得自己比划为地主、富农的地位高,我认为同一阶级的农民都是一家人,我们应该互相团结。在土改之后,我参加过修路和修河堤,其中修河堤的次数最多,我去过大柳、金五台子、辽河以及更远的一些地方修河堤,这些出工都属于义务性质,没有工钱。如果离家较远,我还要带上米、面和行李,之后还得找房子住,最长时间的一次出工我在外住过一个多月。

我对土改没有太多的看法,我很赞成这件事。刚开始开展土改时我也存在一些疑惑,不了解土改政策,害怕土改之后会把土地又收回去,但后来听到宣传之后我才打消了疑虑。土改对我没有太大的刺激,因为中农没有受到波及。我认为中农是可拉可推的阶级,如果中农表现好,贫雇农就会拉你一把;如果中农表现不好,贫雇农就会推你一把。我们需要积极表现,不能说反动的话,干活也要积极,凡事都要好好表现。

5.土改对农业集体化的影响

我们村在1952年左右成立了互助组,1954年成立初级社,1958年成立高级社,之后才是“三面红旗”“大跃进”。对于生产资料入社这件事,我十分愿意把东西入社。等到1958年之后,村民们的东西基本都集中在一起,即便有不自愿的农户也必须入社。我们家里没有留下任何农具,等到1958年之后便都入社了,因为我自己留着农具没有用处。对于是自己耕种效率高还是集体耕种效率高这件事,我认为二者是并立的关系,集体化时虽然产量低,但是消费量也少;等到后期自己种地,农作物的产量虽然提高,但是消费也高。土改分田这件事情不白搞,最起码能够加深农民对国家、对党的认知,知道党的领导才是正确的。我对土改的认识便是要按照政府的号召做事,我们农民没有一点反动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