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分阶段整理

二 分阶段整理

(一)土改的基础和背景

1.土改前的家庭基本情况

(1)人口情况

我叫刘观发,1937年出生于江西兴国。我们这里是1949年解放,1950年土改。土改之前,我家有我爸爸、妈妈和妹妹,还有我,总共四个人。妹妹才两三岁,我是十几岁,我的妈妈十九岁生的我,当时才三十多岁,爸爸比妈妈大五岁。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种田,有时候还会做些手艺活。我是七岁进学校读书,读了一两年,之后就是在家帮着爸爸妈妈干些农活。

(2)劳动力情况

家里只能算是有两个整劳动力,一个我妈妈,一个我爸爸,我还不能算整劳动力,因为有些田里的重活,比如犁田这样的,我都做不来,犁田需要大力气。家里的劳动力不够,农忙的时候就和别人换工。

2.土改前的家庭经济情况

(1)生活来源

我家里的主要生活来源就是种地,还会种些生姜,能卖点钱。种生姜是比较稳定的,我们这里的生姜长得好,气候和土地都适合种植生姜。我家的经济情况在村里算是一般的,后来土改的时候划的是贫农,是最苦的一个阶级。我爸爸会点手艺,什么东西都能补,像补锅之类的,做这个可以挣些钱,还有就是用竹子做篓之类的各种用具,村里也把做这个的叫做竹匠,做竹匠一天能够挣一两毛,没有多少钱,去做一天零工也没有三毛钱。

(2)生活压力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压力的,家里花销主要是盐,猪都是自己养的,衣服也是自己做,很少买东西,油也是自己在山上摘的木子打的木子油。以前山上的木子树多,因为经常挖岭,木子树长得好,到了十月份,家家户户都摘木子,打木子油。土改之前家里没有欠债,就是借田种,借了几十石,钱就没有借,大家都没有多少钱,钱是借不到的。

3.土改前的土地经营情况

(1)自有土地

土改之前,我家有二十石谷田,都是以前爷爷奶奶买的,田里就是种水稻,除了种水稻,土里还会种点生姜。一石谷田大概能割一石谷子,还是不够吃,所以我们还借别人的谷子吃,实在借不到就“生”谷子吃。我爸爸问刘子华借谷子,他就说“挑篓来”,我们是借一石谷子,就是还石担谷子给他,我爸爸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我们那时候种地要还粮还租,交粮交租,要交多少租和粮具体记不清楚了,租是土地所有者收的,粮是国家收的,我们这里是赣县有人来收,都是交钱,没有交粮食。

(2)租佃情况

1949年的时候我家租了别人家的二十多石谷田,借的田一石稻谷交几斗谷子作为租金,一还完租金家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借的是本家人的田,就是现在开幼儿园的大伯家的田,也是姓刘。他自己不想种,就租给我们这些田地少的人种,我租借他的田时没有请中间人,这个不需要中间人,也没有写文书之类的,就是口头上说一下,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交租金到底是几斗,两个人商量好,租金太高那就不租了,租金太低,东道也不愿意借。就在村中心的田,基本上都是五斗,像那种有点远的田,可能租金就便宜一点,差不多三斗,基本上不会因为租金的问题发生争执。我交租金不是交钱而是交粮食,不用给钱的。他会来收的,请人挑篓到我家来收。我租了他二十石谷田租了一年,后来因为我租不划算就不租了,交租之后,自己家里都没有米煮了,所以就退租了。

(3)牲畜和农具

土改之前,我家里有一头牛,我们这边不养其他的牲畜,牛是我和邻居搭伙养的,但是那头牛会撞人,人家就说要抓去剥皮,那头牛被抓去剥皮,我爸爸好伤心,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因为会撞人的牛是很可怕的,刘生坤家的那头牛差点把他撞死了,那头牛把他撞到河里去,他受了伤。土改之前,我爸爸和叔叔吵架,就用菜刀把犁砍成两段了,后来土改的时候就给我家分了犁耙,像一些小农具,比如锄头这些农具,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

(4)生产合作

土改之前我爸爸会跟别人换工,我们一般和本家的人换工,换工不用给钱,只管饭就行,管饭就是三顿饭和两顿茶,我帮你做就吃你家的,你帮我做就吃我家的,如果你要是帮我做事,不吃我家的,那我帮你做事也不吃你的,但是一般都会管饭的。工具不是自己带的,东道家自己准备,要是想让我们带就直接说一声就可以。我家也请过别人做事,别人也会请我们,但是多数情况下都是换工,请人是要花钱的,请人一天要两毛钱的样子。土改之前没有互助组,土改之后才有。

(5)公堂田

我们这里有公堂田,我没有借过公堂田种,但是别人借过我家的公堂田种,我们家老辈买的公堂田是在很远的地方,买的别人家的公堂田,是在外村,然后外村的人就向我家租借田种,一样要给我交租金的。公堂田不是属于一家人的,是属于一房或者是一族的田,就比如说爷爷买的田,有一部分死前没有分下去,死后他儿子三兄弟都有份,这个就是公堂田,他的儿子又生儿子,孙子又生孙子,这个公堂田就是属于下面这一房的。这个公堂田就是按照房数分,而不是按照人口分的。我分到那份公堂田租给别人,租金好像挺少的,才两三斗,我们本村的租金就稍微贵点,外村的租金比我村的便宜好多。租金要我们自己去收,请人去挑,两毛钱一天。

4.土改前的社会交往情况

(1)租佃关系

我家和佃主家的关系挺好的,因为我的爸爸很会跟人打交道,会讨好别人,佃主对我爸爸也是客客气气的,租他家的田种,他也很少为难我们家,我们也很少起争执。过年过节,我家不会去送礼什么的,这个要亲戚之间才会这样,红白喜事也是要有亲戚关系的人才会参加。

(2)农户关系

土改之前,我家和村里其他农民的关系挺好的,我爸爸非常老实,和村里的人的关系都处得还好,也不会得罪别人,也不会多嘴。我家和那些家里比较富裕的农民处得还更好,关系搞得还不错,没有米煮的时候就问那些富裕的农民借。我们家和村长、保长的关系就一般,保长一向都和大家的关系不怎么样,和其他农民关系也一般般,我们家也很少跟他们打交道,在我们村里,正保长就是管村里的大小事情,副保长就是捉壮丁的。土改之前,农民的生活差距挺大的,那些富裕一点的人生活得更好,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有猪肉吃,我们穷一点的连猪肉都没得吃。穷苦的人就过着穷苦的生活,富裕的人就过着富裕的生活。

(3)宗族关系

我们村有族长,祠堂边刘生坤是管事的人,小房也有房长,我们的小房就是谬才[22]管事,我们家和族长与房长关系都挺好,都是自己家的人,他们不会欺负我们。要是别人欺负我们,他也会上前调解,让别人不要欺负我们。家里有什么困难,族里的人也会上前帮忙,就算是嘴巴上的帮助也是帮助,如果我们受到村里其他人的欺负,他会出面劝说,这对我们家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5.土改前的土地观念

(1)对土地的愿望

土改之前,除了老辈买的田地,我们家没有再买田地,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来买,买田是要挺多钱的。有的人买田都是省口粮,想吃都不敢吃,要省钱买田,弄到几块钱就买一石谷田。

(2)对土地的看法

那些地主有好多田地,他们自己不想种,然后就租借给别人种,或者请别人帮他们种。那些地主会剥削别人,剥削那些没有田和没有土的人,不得已要向地主借田,借田会剥削,借粮食也是会剥削。如果不和地主打交道,就没有什么剥削,有的地主还会叫租借他田的人帮他家里干活,这个也算是剥削,但是那时候比较少这样的,叫人家干活不给工钱,会被别人说三道四。村里也有没有田的农民,没有田地的农民过的就更苦,我觉得他们为了生活下去就算乞讨也要去。

(3)对土改的反应

我们祠堂边的人听到要土改都是欢欣雀跃的,没有牛的就能分到牛,没有犁耙的就能分到犁耙,没有田的能够分到田。我记得我的叔叔1935年在村里当干部,后来国民党回来,就把我叔叔给杀了。还有村里的程辉,他当过民兵连长,国民党回来之后就把他杀了。所以我就害怕土改会像上次革命一样,国民党几年以后又回来掌权,有的人就会遭殃。土改之前,共产党的威信比国民党好,我们巴不得共产党掌权,共产党来了大家就能分到土地。土改之前,我们听说解放军来了,解放军在九江要过河了,就非常开心,在国民党手下的时候,我们过得很憋屈的,好不容易生养出几个孩子,他就抓你的孩子去当兵,越苦的人他们越抓,国民党的兵都不是自愿去当兵的,都是被抓去的,我们共产党当兵都是动员大家,让大家自愿加入的,不会强迫。

(二)土改的过程和经历

1.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1)工作队进村

我记得土改工作队是1950年进村的,有一个王部长,还有罗兴,王部长更老一点,罗兴年轻一点,以他们两个为主,在我们村住了好久,他们是从县城派来的,一年来我们这好多次。

(2)土改宣传

土改工作队经常开会,让村里的人参加,当时好多人去听,他们在会上说要“打土豪,分土地”,农民可以分到土地。土改一阵风来了,大家口口相传谁家要被打成地主了,那些地主一听说共产党来了就跑了,不敢在这里住。因为1935年的时候打过一次地主,不用说心里也是有底的,知道自己那么多土地,还剥削别人,肯定会成为打击对象。

(3)扎根串连

土改工作队宣传土改政策都是通过开会,没有到农户家里去宣传。当时我们祠堂边的人听说要打地主都非常开心,没有我们祠堂边的人帮忙,都打不下地主。我们祠堂边的人最积极,因为我们这块地方最穷,没有地主,地主都在阴山塘[23]和大地脑。我们跟着农民协会的人去地主家搬东西,搬完东西,就把地主家的门封了。我爸爸当时就是跟着去打地主,搬搬东西,还有在晚上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去抓那些逃跑的地主,祠堂边的年轻人多,他们去抓地主,到山上找,又不能拿电筒,去了又没有报酬。

(4)成立农民协会

土改之后,我们这里就成立了农民协会,后来又变成村政府,刘银发[24]就当过村长。我没有在农民协会里面做工作,最多就是跟着农会主席去地主家搬搬东西。农民协会就是召集群众开会,告诉大家要打地主,然后带着群众去地主家搬财产。

2.划分阶级成分

(1)土改成分

我家当时划的成分是贫农,一家人的成分都是贫农,不会分开划成分。我家的这种阶级成分是按照家里的田地分的,如果家里一个人有八石谷田以上就是中农,四石以下就是贫农,没有一点田地就是雇农。我家有二十石谷田,四五个人平摊一下,就差不多达到贫农的标准。对于我家贫农的成分,我觉得划得没有错。

(2)成分划分

村里划分成分的标准就是一个人八石谷田以上就是上中农,八石谷田以下就是下中农,一个人四石谷田以下就是贫农,这个都是按照人头来算的,比如某个人家里有五个人,他们家一共有五十石谷田,那平摊下来一个人就是十石谷田,那么他们家就可以被划为上中农。富农比中农更加富裕的,不会太苦,也没有太富裕的就是中农。划分阶级是工作队和农民协会一起划的,被划为地主的就是那种家里一个人就有三四十石谷田,一家人加起来有几百石谷田。地主山上的木子一摘就有几千石,我们的贫农的山才几十石木子。有的地主还把不要的木子倒河里,倒过几百石。那些被划为地主的,我觉得是应该的,大家都没意见,他们的田那么多,就是要打倒他们,因为地主老是剥削我们贫苦的人,在他们面前我们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我们贫农就是怕他们。

(3)划分结果

我们村划分成分只进行过一次,当时划了十多个地主,阴山塘和大地脑这两个地方的地主比较多。刘年川[25]家里划的就是富农,富农的数量比地主还少。杨发生[26]家里是雇农,还有被牛撞死的矮子[27]也是雇农,雇农不多,就听见这几户人家是雇农,其他大部分都是贫下中农。

3.挖苦根,斗地主

(1)挖苦根

我们村里斗地主斗过好多次,经常斗地主。斗地主就是让那些地主跪着,然后坦白自己剥削的罪行,不坦白就拿牛鞭抽他,然后打他几巴掌,更厉害的就是用脚踢他,他也不敢还手。我记得打老门古[28]的时候,他在一个角落里,人家用镰刀把他勾起来,当时是一伙人都在,都看着他被打。诉苦大会和公审大会也经常开,就是那些干部在上面作报告,然后派一些贫农到上面诉苦,受到地主欺负的和受他们剥削的贫农就会上去诉苦,如果没有共产党来,就翻不了身,报不了仇,然后什么时候受到了他的欺负,一件一件在上面都说给大家听。还有的比较老实一点的,不上去诉苦,觉得就算自己不上去说,也有别人会告他们的状,他们迟早都会被打的。诉苦大会不会打地主,就是斗完地主才开的诉苦大会。

(2)斗地主

斗地主不可能不打地主的,被抓到了的地主基本上都被打了,我打过地主,特别是参与杀我叔叔的那些人,我拿棍子在他们背上狠狠地打。没有人出来帮地主说好话,大家都巴不得把地主打倒,当时也不能说这种好话,不然都会连累自己。

4.没收和分配土地、财产

(1)没收土地和财产

地主家的财产是分给大家的,谁家更苦就多分一点,农民协会的人会组织群众去搬东西,然后分给贫农。土地就是工作队丈量好,然后按照一定的标准分。我没有跟去搬东西,我爸爸去了,当时我爸爸也很怕,因为我叔叔在之前那次革命的时候被杀了,他也有一点害怕被打击报复。搬东西的时候,那些地主都不在家,早就跑了。

(2)分配土地和财产

分田和分财产是都是由干部负责,那些干部会写好,哪些人可以得凳子,哪些人可以得桌子。工作队的干部会研究好,你家少什么,就给你什么,也有的贫农会提出自己想要什么,少什么东西。当时我爸爸想要一个磨刀石,而且是非常想要,但是不敢说,就没得到。分财产和分土地都是开会的时候分的,分田的时候我家分到二十石谷田,再加上自己之前那二十石,一共四十石谷田,分给我的田是肥田,按照人头分的,一个人八石谷田。分田地其实是这样分的,加上原本自己家的就有的田,不够一个人八石的标准,那就再补起来,多的话就要拿出来分给别人。没有被杀掉的地主也要分田给他们,但是分的都是一些比较差的田,还有地主家的房子就分给那些没有房子住的人,或者家里什么都没有的雇农。我家里分到了牛,叫做公牛,是1950年分的,犁耙什么的也分到了,我是和其他两户人家共牛和犁耙。我对分到的田地和财产完全满意,因为分的田是地主的田,都是一些好田,除了地主的田,就没有别的田的,其他的农民群众的田是不可以动的。我当时没有要房子,就算自己家没有房子,我也不要,怕国民党回来,把我赶走。还有公山公田在哪边就分给哪边的人,我们这里四面环山,我家没有分到山,因为原本我们家有山。

(3)分配土地的过程

我们村里分田的时候要插标的,是干部插的,就是用长长的竹条作为标,在竹条上写名字的,田在之前就已经丈量好了,分田的时候插标就可以。分财产的时候有没有人贪污我不太清楚,反正会贪污的也是头头贪污,那些什么都要的人,在分财产之前就要偷偷地拿走一些东西。分田分财产没有太大的争执,分给谁就是谁的。

5.土改复查

(1)土改复查

我们村里的土改进行一两年就结束了,土改之后,听说过土改复查,但是怎么查和查什么,就记不太清楚了。我们村有一开始应该划为地主的,但是没有划为地主,土地复查之后又被划为地主的。当时我家里还发了土地证,上面写了哪个地方的山,哪个地方的田,有多少田,都写得非常清楚,还有一个方印盖在上面,现在没有了,被村主任收走了。

(2)查田定产

我们这里1953年查田定产,上面的公粮任务分下来,家里的田有多少产量,要交多少公粮,一等的田有多少产量,二等的有多少产量,加起来一起有多少产量,公粮就是按照产量来分下任务。我记得当时我挑谷子挑去交公粮,我挑到社富[29]的一个敬老院旁边的祠堂,一次就是一百斤一担,挑了好几次,上面说什么时候要交,我们就要挑过去,除了社富,我还到留龙交过公粮。

(三)土改的结果和影响

1.土改后的土地经营情况

(1)生产情况

土改之后我家比之前多了二十石谷田,交完公粮之后,还是够全家人吃的。包括自己家之前那点田地,一共四十石谷田,大概有七亩,四十石谷田基本上种水稻,一年的收成有三千多斤稻谷,还会种两石谷田的生姜,生姜会种田里,有时也会种在山上的地里。

(2)生产合作

我家的劳动力是够的,但是农忙的时候也会换工,1956年我们这里起互助组,我就加入了互助组,都是本家的人。我们这个互助组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会互相帮助,平时不会一起干活。

(3)收成情况

我家四十石谷田一年要交几百斤公粮的样子,具体的数字就记不清楚了。交完公粮之后,还够我家人吃的,但是没过多少年,就搞集体了,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单干那几年的生活是非常好的。

(4)生产热情

种地的热情肯定是比之前高,自己有田地,就想拼命多种些粮食。土改之后没有租借别人的土地,大家都分到了土地,土地不会买卖,我们也不敢买,也不舍得卖,分到几石谷田就像是自己命一样。以前的人弄到钱就是买地,土地是非常重要的。

2.土改后的家庭生活情况

(1)生活变化

土改之前,家里什么都没有,生活过得比较贫苦,土改之后分到了土地,生活更好了,比之前肯定是好得多,不用吃豆叶,能吃饱饭。土改之后,我家多了我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家里有五六个人,压力特别大,人多难养活。土改之后大家生活都差不多,都分到了土地,都是一个人八石谷田的标准,生活差距不是特别大的。我爸爸去补锅之后,我们家的生活就好起来了,但是我妈妈特别懒惰,我爸爸就被她拖累了。

(2)收入变化

1955年我跟着我爸爸去现在的革命老区井冈山补锅,家里就有经济来源了,一天到晚干这个,也能挣五块钱,五块钱能够买一百斤稻谷。我们有时候在街上补,也会去人家家里补,人家家里的锅烂了,就会找我们补,就像现在买家具一样,我要买什么,我的鞋子烂了,那就是帮我补鞋子;别人家的什么坏了就是招呼一声,然后我们就去。我补七八年,我爸爸补了半辈子的锅,三十岁开始做,补锅补到六十多岁。

3.土改后的社会交往情况

(1)农户关系

我们要忆苦思甜,以前的生活怎么样,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比较一下肯定觉得更好。土改之前,家里没有什么钱,那些地主就会看不起我,然而土改之后,划为了贫农,我就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地主、富农更高,现在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们。土改之前,我爸爸会帮地主做事,做做他们的走狗,划成分之后,我爸爸不和地主打交道了,什么阶级就说什么话,政府会干涉。我们家和村里其他农民的关系也挺好的,没有像以前一样经常吵架,以前早上一起来都是骂人的,昨天还在的东西,过一个晚上就被偷了。

(2)村户关系

我爸爸比较会做人,跟干部的关系搞得还好,土改之前是和那些地主关系搞得好,土改之后他跟那些干部关系好,有点左右逢源的感觉,反正我们家跟那些当干部的关系都不会特别差,我们又不争什么东西,不会闹事,不像我弟弟经常闹事,什么也闹不到。土改之后社会风气比土改之前更好,以前九山都是一些烂房子,大家过得都不舒心,土改之后,大家分到了田,日子过得就比之前好,就没有那么多矛盾发生。

4.土改后的观念变化情况

(1)土地观

土改之后有了更多土地,我觉得挺满意,要感谢这样的时代,感谢有共产党。我之前就说了一句话,就吃了好大的亏,当时说的是三自一包,“自由通商,自由买卖,自由行动”等等,这个正是合农村的口味,有人就说我说错了。自由市场,也就是什么都可以买卖,可是后来什么都不可以买,要买饼就要饼票,买粮食就要粮票,写封信就要邮票。

土改之后没有听说国民党要回来打倒共产党,就算来了,也打不过,我们毛主席变得更强了。土改之后大家都有土地,就应该这样,而不是有的人有土地,有的人没有。土改分到土地,我们是很欢喜的,后来搞集体了,之后又说土地承包要单干,我觉得只要是单干都好。

(2)人际观

我们九山有一个祠堂,这个祠堂很多地方都有份的,除了我们九山,还有其他地方的人也有份的,整个村姓刘的基本上都有份,这个祠堂到现在还是维系我们这个宗族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土改之后,我们贫下中农的地位肯定要比地主、富农高,那些地主、富农没有之前那么嚣张,看不起我们。毛主席说过“天下农民是一家”,那个时候的民兵是很辛苦的,说要去抓人就抓人,要杀人就去杀人。当时我就当了民兵,上面一说哪里有特务,我们就要行动,大半夜出去找特务,其实什么都找不到。

(3)社会观

土改之后,我参加了修马路的活动,龙口[30]的马路都是我们修的,兴国到赣州的马路我们也修过。修马路就是队里派我们去的,没有工资的,不敢不去,下了命令要去。从九山到成龙[31]的马路也是我们修的,还有一个管理我们的人,让我们一定要工作到八个小时。我们县长叫做谢广友,是南昌人,他也不怕我们说他什么,反正就是逼着我们要工作到八个小时,他动不动就回去县城。我们修了好几个月,一开始连做饭的都没有,后来有个人给我们做饭,住的地方也是要自己找,要是有亲戚就找亲戚。我对共产党就是喜欢,除了喜欢没有别的,就是不喜欢国民党,大家都喜欢共产党,现在共产党也是很好,种田不用租,还有养老金,日子比较好过。

(4)土改观

土改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大家去地主家搬东西,还有斗地主的时候,把地主关起来打。我还记得后来有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就是这五类,反就是反革命。大家都觉得土改很好,就是不喜欢国民党,生下几个儿子都担心会被抓去当兵,一到十八岁就会被抓去当兵。

5.土改对农业集体化的影响

(1)生产资料入社

土改之后三四年左右开始起互助组,1956年我们这里开始起互助组,就是几户人家一起组成一个互助组,农忙的时候,你帮我做几天,我帮你做几天。我是1957年加入初级社,1958年转高级社,同一年转成人民公社。初级社和高级社的时候,我家的田地都交上去了,大家都交上去了,不自愿也要交,没有人敢闹事的,就是“五个统一”,“统一计划,统一工作,统一劳动”等等。

(2)对集体化的认识

我觉得土地各自耕种好,我不喜欢搞集体,集体是这样,懒懒散散做一天的事情,会写工分,拼了命地做事情,也是会写工分。不是说搞集体不好,是大家思想不好。那些勤奋的人本来也是好好干活的,看着那些懒散的人一样能挣工分,就会改变自己的思想,会跟样子。单干的效率高,集体都是混日子,搞集体的时候,如果要出门打工,每天都要交三毛钱的公积金,过年才有粮食和油盐分。我去过吉安背杉树卖钱,在外面挣钱每天一两块钱,也比在家里强,交完公积金每天还能剩个八毛钱。

(3)对土改的再认识

搞集体之后,没有觉得自己土地没有了,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跟形势,大局势是这样的,单靠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改变。后来我家还分了几斗自留地,一个人一斗,不是有句话说“在家里拼命,在队里透气”。自己弄到一斗的土地就抽空去种点东西,早上还没有吹哨子就抽空去自己家里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