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分阶段整理
(一)土改的基础和背景
1.土改前的家庭基本情况
我叫孙洪恩,1930年出生。土改之前我家共有十口人,分别是我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以及他家的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二哥、二嫂以及他家的一个孩子。土改时我刚刚结婚,当年我十九岁,妻子十七岁。我们全家人都是农民,全靠种地为生。我家的劳动力分别是我的父亲、大哥和二哥,我一直读书,家里的活基本没干过。我家没有女性劳动力,她们只是负责干一些家务活。我家始终没有雇过工人,劳动力基本够用。我家的负担不算重,我大哥有两个小孩,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我二哥家有一个小孩子,共计三个孩子;家里没有丧失劳动力的老人、病人或者残疾人。
2.土改前的家庭经济情况
土改之前我家里人都依靠种地为生,我家有三十多亩耕地,全家人的成分都为中农,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也没有打工揽活。我姥姥家是大地主,家里种了一百多亩地,我姥姥家是靠一点点的积攒才发家的,我舅舅从小时候就给别人家看小鸡、放猪,等到成年的时候给大户扛活,经过不断积攒,家里才有了一百多亩地。我姥姥家有两股人,分别是我的大舅和二舅,但是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大舅当家时不同意分家,我二舅家里人读书比较多,很早就听说北边有八路军要来分地,即便把这个情况跟我大舅说他也不同意分家,最后共产党来了之后把家里的土地给分了,他们也没挨打、挨骂。我家里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主要依靠种地打粮,没有打工揽活。家里没有副业,即便养了几只鸡鸭鹅也不算什么。我家的生活压力不大,种的三亩多地基本够吃够销。土改之前我家的生活开销也不大,即便需要交一千斤左右的公粮,但我们家的生活还比较好维持。家里一直没有欠过债,别人也没欠过我家钱。
3.土改前的土地经营情况
土改之前我家里一共有三天多地,这些土地主要依靠一点点攒钱购买得来,土改之后又给我家分了一天多地。我家主要的粮食作物即高粱、谷子、大豆,基本都是五谷杂粮,没有种植过玉米。土改前我家交不了太多公粮,即便是伪满洲国日本人统治时大约交一千斤粮食。交完公粮之后还会给我们一点报酬,比如说粮食的市价为一元钱,他就给我五毛,即最多给一半。交公粮的时候是自己家亲自赶毛驴车将粮食送到新民县,后来送到公主屯。我家里养过驴,没有养过骡子和马,养活骡子和马的都是富裕户。我家的牲口依据自己家的实力购买,没有和别人家伙养过牲口。我家里有犁杖,但它是老式的农具,不是很好使用。我父亲和我哥哥扛过活,我那时候比较小,因此没有扛过活。我们村里有人换工,一般都是小户换工,即互相搭套,你给我种地时你来我家吃饭,我给你种地时我去你家吃饭。对于大户基本依赖雇人,他们不参与换工。我家没有参加过互助组,等到土改之后我家才参加互助组。
4.土改前的社会交往情况
土改之前我家里没遇到过灾荒,只记得在1949年解放后闹过两回灾荒,主要为涝灾和旱灾,还有一次在1952年闹虫灾,庄稼上长满了密虫。遇到灾荒的时候只能靠自救,没人帮忙。我和村民之间关系都还行,我和富裕人家之间没啥来往,虽然我姥姥家属于大地主,但也没享受到任何好处。有钱人和普通人的生活差距比较大,我们村里的穷户有很多家,很多人在早上吃完饭之后,等到晚上就没有下锅的米,还有很多人还要出去要饭,生活极其艰辛。
5.土改前的土地观念
我在土改之前对土地的愿望很强烈,希望自己能拥有很多土地,但是却没钱购买。我很羡慕大户地多,但也只能眼馋。对于没有土地的农户,他们的成分基本为贫雇农,每年都要扛年头干活,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地位比他们高。我对土改没有太多想法,我家属于中农成分,分不到土地或者财产,只有村里的贫农和雇农才能分到土地。根据我们村里的情况,每个人大概能分到半天土地。我对土改政策没有啥疑问,我属于庶民百姓,凡事都是跟着国家政策走。
(二)土改的过程和经历
1.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1948年时工作队进村,我们这里来了七到八个工作人员,这些工作队成员基本都从康平那里过来,康平、法库等地区解放得要早一些,所以工作队的成员都从那里过来的。我们东三省先从黑龙江进行解放,他们那里斗地主比较严重,访贫问苦和扎根串连的频率也比我们这里要高,我认识的一个老师,他的父亲在解放初期便领他们去了黑龙江,这个老师读过私学,还在小队当会计,在斗地主期间他负责记录,当时一夜的时间内便打死了四十八个地主,场面很惨烈。我没有参加过宣传土改的工作会议,以后我都是在读书,很少参加这些会议。“文化大革命”时有扎根串连这个词,土改的时候没有。我们这里哪个农户最穷哪个才能当干部,所以积极分子基本由贫雇农构成。
我们这里成立了农民会,村里的第一届农民会主任姓王,他总是扭秧歌时扮演老太太,他这个人的能力不强,办事情也很糊涂,后来被罢免了。村里划分成分之后还给大家带布条,地主带白条,富农带黄条,贫雇农带红条。农民会里的成员都是带红条的贫雇农,只有穷人才能加入组织。
2.划分阶级成分
我们家里属于中农成分,这个成分是农民会帮助划分的,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对于村里的贫雇农,他们还分到了土地和房屋。划分成分的时候主要根据家庭情况,不能胡乱划分。村里关于成分的划分标准不固定,比如我们家有个六七口人,还有三天多地,这便属于中农;对于贫农家庭,他们有房子,但是土地不够分;对于雇农,他们一般都提溜着棒子常年要饭,房子无一间、地也无一垄;对于死地主,一般只查他家的祖上三代人,再往前就不再查了。我们这里大概有十家地主,不到二十家富农,三十到四十家中农,剩下的人基本都是贫雇农。大概一共划了两三回,很多人被划错之后还改了成分。
3.挖苦根,斗地主
村里批斗过地主,他们都到会场上撅着,这些人被批斗的次数也很多,我记得开会的次数很多,批斗地主的时候主要批斗当家人,没有批斗过地主的家人。我们这里的批斗大会、诉苦大会都在东蛇山子召开,很多地主和反革命都被枪毙。我没有伸手打过地主,但去参加过会议。我也没有揭发过地主的罪行,也没有给地主说过好话,如果为他们说好话就属于反革命。东蛇山子那里有一个宋庄头,他家的土地基本都被变卖,后来被定的破落地主,这个人基本没有被批斗过。
4.没收和分配土地、财产
我们村上是工作队来组织没收地富的土地和财产,村里的农民会具体实施,我因为年纪比较小并没有参加过。村里分配土地和财产的标准我不是很清楚,在没收土地和财产之后便直接给大伙分了,村里的地主都十分配合,如果他们不配合会被继续批斗。我家因为地不够,所以又分到了一天地,我家分的地均为一般的土地,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孬。在分地的时候并没有组织过集体看田、插标、立界,而且村里的干部和工作队的干部都没有人贪污,村里在分配土地或者财产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争执,村民都服从工作队的安排。
5.土改复查
土地改革于1948年开始、1949年春季之前结束。我们这里没有进行过土地复查,但清查过漏网地主,并对其进行了更正。我家没有土地证只是有地照,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自家土地的位置、亩数等重要信息。我们这里每年都要定产量,工作队的成员只要看一下就基本能估计出每家的产量,而且估计的产量都很准确。我家在交完公粮之后依旧能够满足自己人的吃饭问题,负担不是很大。在“大跃进”的时候就不准确,还定过一垧地打八万斤粮食的标准,我记得有一次各村上报产量,外村的人说自家的亩产八万斤,民家屯村说本村亩产两万八千斤,之后村上的书记认为民家屯村的产量合理,他还戴着大红花回来。
(三)土改的结果和影响
1.土改后的土地经营情况
土改之后我家里一共有三天多地,和土改之前相比没有变化。除去交公粮之后,剩下的余粮基本足够一家人的生活。我家在土改之后主要种植的作物为高粱、谷子,产量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垧地的产量大概在两千斤左右。土改之后我家的劳动力基本够用,没有雇过工人。我家里始终没有经营副业,也没有人外出打工。在1949年解放时,村里成立了互助小组,之后便是生产队,我们这里有四个队,村子的东边、西边、南边和中间各有一个队。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每天能挣十工分,如果不去的话就没有这个工分,农民中间普遍流传着一句话,即分分小命根,如果没有工分的话在秋天的时候就分不到粮食。互助小组基本为临时性质,后期成立的生产队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结束。我们家里一般要把每年三分之一的收成交给国家,每年交公粮的时候还是自己亲自拉车去送,最终剩下的粮食基本足够自己家吃。我家的生产热情确实比较高,因为大家都有地种。我家里始终没有土地买卖的情况,全部依靠自己家的三十多亩地生活。
2.土改后的家庭生活情况
我家的生活在土改之后的变化不大,等到成立大食堂后我们全家都去吃大锅饭。我认为农户之间在土改后的生活差距不大,因为村民都很穷苦,几乎都不舍得吃穿。我家里人主要依靠种地赚钱,家人没有外出打过工,收入变化不明显。我虽然在1953年开始参加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大概为三十三元七毛五,但我挣的钱也基本留做自己的小家使用。
3.土改后的社会交往情况
我一直当老师,认为自己的地位还可以,村里人都很尊敬我。我在土改以后和被划为地主、富农的人没有太多来往,我姥姥家虽然是大地主,但是财产都被分没了,而且我们都各自安家立户,来往不是特别密切。村民之间的关系没有太多变化,但是一部分入党入团的人属于上等人,老地主属于下等人,每到斗地主的时候对他们非打即骂。村里的贫下中农在哪站着都是腰板溜直,而地主到哪里都缩脖端腔,他们没有人权。我家里和村干部之间没啥关系,我家基本都听从干部的安排。村里的风气逐渐变好,偷东西和打架的情况逐渐变少。
4.土改后的观念变化情况
能够分到地的农户都很高兴,对于地主来说,他们的财产都被外人分了肯定不高兴。我认为土改时分地和土地承包时分地不一样,而且越往后变化越大。贫下中农属于一家,我们和地富之间的关系也一般,没有太多的来往。我始终没有去参加过修路和河堤,因为我念过几年书以后便当了老师。我对党和政府没有太多的新想法,只要随着国家的政策安排走。
5.土改对农业集体化的影响
土改过了大概一年之后便开始成立互助组,之后国家便要求过共产主义生活。我家在成立生产队的时候便把家里的土地、驴、马、生产工具以及花轱辘车全部都交上去了,我们家不敢私自留下任何工具,如果留下的话便属于走资本主义道路。我认为还是生产队比较好,大家都在一起干活,我们自己不用管事。对比土改的话,集体化更加有助于农业发展,人们能直接过上共产主义生活。我认为共产党掌握政策好,我们都要爱党跟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