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本章小结

第四节 本章小结

本章以“有X”构式的语块替换、“NP(受)+VP(t)+QM”构式的语块移位、“把”字句的语块隐现为切入点,梳理以上三个构式基于隐喻派生的语义延伸情况,发现“有”字与名词、动词组配的功能同一性实际上源于事件陈述向性质评述的隐喻引申,“NP(受)+VP(t)+QM”构式的NP话题化实际上体现了计量状态句法实现的类推效应和语言使用者类比思维的隐喻投射,“把X”语块的强制共现所带来的主观处置义实际上反映了物理空间层面的客体位移向时间层面、人体空间层面、社会空间层面等的隐喻映射。

(1)从对“有N”和“有V”的同构性解析,可以总结出如下认识:从句法和语义层面的概括来解读,“有”字的领有和存在之分实际上反映的是“整体—部分”关联所处时间域或空间域的不同;从形式与功能相匹配的角度来分析,同处时间范畴的“有”字领有句和“有V”具有结构和功能上的平行性;从功能偏移的方向和路径来推导,评述性“有N”和“有V”构式在空间域中凸显了它们所蕴含的“整体—部分”关联;从汉语名动包含和“有”字功能的同一性出发,“有N”和“有V”构式的组配功能是一致的。需要指出的是,以上研究尚未联系“有”字表性质程度的义项及其相关构式的讨论。例如:

(1)那个小孩有桌子那么高。

例(1)中的“有桌子那么高”是现代汉语比较范畴的同比句,其中的“有”字表示性质或数量已达到某种程度。此类构式中的“有”字与“有N”“有V”中的“有”字相比,其动词性变得模糊,且带有一定的介引功能,从而能够引出比较对象“桌子那么高”;但同时,它还是动词,可以直接用“没”来进行否定,形成“那个小孩没有桌子那么高”的合理表达。由此看来,或许“有+程度”与“有N”“有V”也应具有形式和功能上的平行性。这可以作为“有”字句同构性的后续研究对象。

(2)从“NP(受)+VP(t)+QM”构式数量短语分裂所蕴含的量化状态转换可以发现,基于主观评价的移情现象在汉语中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说话人对常量和非常量主观估量的消极倾向甚至可以成为汉语不同构式的承继性理据。比如“把”字句和“被”字句。朱德熙(1982:188)指出,与“把”字句关系最密切的不应是“主—动—宾”句式,而应是受事主语句,因为绝大多数的“把”字句在去掉“把”字之后剩下的部分正是受事主语句。从这点上来说,“NP(受)+VP(t)+QM”构式与“把”字句具有相同的表达功能。例如:

(2)孩子在外面同小伙伴打架,把新帽子扯破了一块,新鞋也弄丢一只。[吴为善(2012a)用例,下同]

(3)第二天上班,神不守舍,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了三次,电话也打错N 次。

(4)作为一个女人,她想把装模作样地生气这场戏再拖长一阵子,脸再拉长三天,然后再同他和解。

如例(2)—例(4)所示,上述每句中都包含了“把”字句与“NP(受)+VP(t)+QM”构式的并列表述,而“把”字句的主观处置义的原型恰恰就是表消极的(参见本章第三节)。再来看“被”字句。王力(1943)就曾指出,汉语“被”字句有着较强的不如意的含义。因此可以推断,“NP(受)+VP(t)+QM”构式与“被”字句也存有承继关联,在语料上表现为可在VP前添加“被”字。例如:

(5)桌腿压断三条。→桌腿被压断三条。[吴为善(2012a)用例,下同]

(6)名字写错三次。→名字被写错三次。

(7)比赛推迟三天。→比赛被推迟三天。

对于这种消极语义的倾向现象,沈家煊(2002)的解释是,当说话人移情于一个事件的参与者时,说话人心目中的“受事”成了受损者,由此引发了同情、惋惜等情绪,所以会产生不如意的含义。

(3)从对“把”字句的主观处置表征和图式拓展的分析可以看出,现代汉语“把”字句通过隐喻映射,形成了一个典型向非典型承继的非离散性的、辐射状的连续统,具体关联如图5-3所示。

图5-3 “把”字句的隐喻映射与承继关联(张旺熹,2006:149)

需要说明的是,张旺熹(2006)关于“把”字句的研究成果,实际上还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物理空间向其他空间隐喻映射的层级序列,以及空间位移图式向其他图式拓展的隐性序列。在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今天,基于人机对话的言语共鸣程度正在成为语言应用的焦点,言语共鸣的层次性因此受到了不少电商与跨境电商企业的关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何从理据性承继的角度去建立汉语语用适切度的层级标准,或许会成为汉语语言应用接下来的研究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