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指—虚指”对立与疑问代词的语序限制
石毓智(2002)特别提及了现代汉语中几种重要的语法形式,它们所表示的语法意义虽然具有“有定”的含义,但构成这些形式的词语的固有义却并没有[+有定性]的语义特征。这主要包括两种情况:一是名量词的重叠式表遍指;二是疑问代词表遍指和虚指的句法分布有所差异。本书将结合“疑问代词表遍指”来说明“遍指—虚指”对立的语序制约现象。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疑问代词表疑问的句法分布十分自由,但它们的遍指和虚指用法却存在严格的语序限制,具体表现为其表遍指的用法只能出现在谓语VP之前,而表虚指的用法只能出现在VP之后。首先来看出现在VP前表遍指疑问代词的情况。例如:
(18)谁她都敢批评。[石毓智(2002)用例,下同]
→她谁都敢批评。
→*她都敢批评谁。
(19)什么他都吃过。
→他什么都吃过。
→*他都吃过什么。
(20)哪里她都去过。
→她哪里都去过。
→*她都去过哪里。
如例(18)—例(20)所示,其中表遍指的受事疑问代词“谁”“什么”和“哪里”,可以自由地出现在主语前后且意义基本相同,但这种用法的疑问代词却不能位于VP之后(用“*”标示)。再来看疑问代词在VP 后表虚指的情况。例如:
(21)老孙师傅说,想想,你还吃点什么? (莫言《天堂蒜薹之歌》)
→*老孙师傅说,想想,你什么还吃点?
→*老孙师傅说,想想,什么你还吃点?
(22)父亲说:“不回上阿妈草原,你们想去 哪里?”(孙 志 军《藏獒》)
→*父亲说:“不回上阿妈草原,你们哪里想去?”
→*父亲说:“不回上阿妈草原,哪里你们想去?”
(23)他摸到手电筒,猛地一打开,你猜怎么样? (韩少功《马桥词典》)
→*摸到手电筒,猛地一打开,你怎么样猜?
→*摸到手电筒,猛地一打开,怎么样你猜?
如例(21)—例(23)所示,上述表虚指的疑问代词“什么”“哪里”和“怎么样”只能出现在VP后,否则就不成立(用“*”标示)。石毓智对以上现象的解释是,这是疑问代词自身语义特征和结构赋义规律相互作用的结果。疑问代词的意义因此可以分为两个:询问和指代。本书对这一观点十分赞同,并认为这实际上就是构式赋义的结果,遍指的表达明显具有[+有定性]的语义特征,指称的是一个既定范围。在疑问代词的固有义并没有这个特征的情况下,根据VP前成分的无标记语义特征是有定的这一规律,通过语序手段前置VP以获取表遍指的语义要求。同理,因为VP后成分的无标记语义特征是无定的,所以疑问代词的虚指用法就只能出现在谓语动词之后的宾语位置。疑问代词语块在表层形式上的语序制约反映的其实就是“遍指—虚指”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