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鉴定拓本疑窦

二、鉴定拓本疑窦

照此看法,书法艺术界、文博界的朋友或许要问,以往拓本和时下付梓的印本孰优孰劣?孰早孰晚?我无意于此讨论鉴定的依据[7],仅从顺着上述的摩崖角度探讨一下鉴定与赏别中所说的“惟”“高”字。

1.首行“惟坤灵定位”的“惟”字

秦文锦认为以“高”字下“口”之有无作为新旧拓本之别,还“不如据‘惟’字审核更为可凭。盖第一行起首‘惟’字右边四平画之第二画笔尾微圆,且作向上反挑之势,近拓则与右旁泐处通连,笔妙不见,……即‘惟’字未损之最旧本。有令见左上角或竟全不见者,此由字迹适当石理深陷处,拓工恐纸薄易损,不敢深椎,拓时又直刷而下,故往往不显其字迹,实至今尚存”[8],马子云也说明拓“‘惟’字右之石花未损连‘惟’字之右‘佳’字”[9]

“惟”字右二横笔之右确连一石花,但它较小且平整。由于二横笔与竖笔间石面较低,且笔画中低,所以拓片所见一横笔尾端微微向上挑起。从摩崖看,这一横笔为直笔,并不存在挑起,与后来“燕不双飞”也相吻合。不光如此,连“股躬”右侧试刻的“惟”字,亦是这样(图5)。《石门颂》中与有“佳”旁的,尚有“难”“稚”“雅”“推”诸字,其“佳”字右二横笔也不存在向上挑起。至于“如看首‘惟’字右未损连,则‘高’字定无‘口’,‘惟’字右损连,肯定‘高’字已添刻‘口’”,那更有悖事实,两者不存在这种必然的联系,因为“惟”字右未损连,“高”字下“口”也不存在添刻。

首行首字“惟”字

试刻“惟”字

《石门颂》所见“难”字

2.“高格”的“高”字

鉴定《石门颂》拓本,过去以“高”下“口”有无、泐存为标准。张祖翼跋古鉴阁藏本云:“‘解高’‘高’字下截未剜补。”[10]秦文锦题《集联拓本石门颂》说:“鉴家每以二十一行‘高’字下‘口’之有无,为拓本新旧之证,确为后人添凿也。”[11]张彦生曰:“道光拓本末二行‘解’字下‘高’字下截‘口’,未经剜出,在原刻石时摩崖不平,下未刻。”[12]王壮弘指出:“清初至乾隆时拓本,第廿一行‘字’字下半为苔土所掩,作半泐状。嘉庆间经洗剜后打本,‘高’字下‘口’剜出。”[13]马子云则说“明拓‘高格’下之‘高’字未刻‘口’,清乾隆后‘高格’下之‘高’字已添补‘口’入,作伪者据《校碑随笔》考证,仅涂‘高’字下‘口’以欺人。如看首行‘惟’字右未损连,则‘高’字定无‘口’,‘惟’字右损连,肯定‘高’字已添补‘口’。”[14]由此看来“高格”之“高”下“口”为剜刻。

“高格”的“高”字

摩崖的“高”字中部为一弧形裂缝,深度0.8~1.5厘米。右与“都督掾”相连,其“督”字下部作缩进处理;左与“安阳长”的“长”下部相连,“长”字捺笔在上下不同的崖面,摩崖笔画相连,拓片却为断笔。“高”字上部与下部,不在同一崖面。“高”字上部“亠”与上“口”在一崖面,笔画完整,旧拓优于今拓。而横折笔的横画与折笔刻在石花处,笔画未断,拓片则无法捶拓出来;“口”与左右两竖笔则在下一崖面,且作浅刻处理。洞内向无苔土,也不存在为其所掩的可能。再者,假定诸贤达所述极是,那么“高”下“口”部崖面必凹陷,或“口”字笔画深陷。但摩崖“高”字下“口”部虽略显不平,但“口”部崖面还稍高于左右两竖笔所在的崖面,说洗刻与常理也无法相合。所以“口”根本不存在洗刻或剜补的情况。

有学者还认为,旧拓“高”字下半剥蚀泐白,而“拓片应呈黑色而非泐白。嘉道间崖壁经剜洗,‘高’字下‘口’部已剜刻添出,但‘口’部过于正方,不像隶书,与第三行‘高祖’之‘高’字迥异,露出马脚。作伪者利用这则考据,在已经剜出的‘高’字上重新封上泥土,饰作未剜出状,但由于作伪者多未见真正未剜本,扑包位置往往失真” [15]。所谓泥土封字,当为想当然之说。而《石门颂》同字形异者,更屡见不鲜。这里列举《石门颂》八个“字”,当亦无须再辩。

《石门颂》的八个“字”字

上述两例,是以往金石学家鉴赏时争论较多的。如此还有“雍”、“春秋记异”、“地理”的“地”等,以及刻在石花上的“调”(图7)、崖面凹陷的“永”(图8)、“南”(图9)等,这些均是拓片无法完整展现的。不难看出,这些问题是根本不存在的,属假想命题。之所以出现这类问题,盖因摩崖与拓片有所区别,尤其是摩崖中刻在石花或裂缝中的字,许多也是今天无法捶拓出来的,更何况这里尚未论及野外与室内捶拓的不同。

图7 “清凉调和”的“调”字

崖面上这样的石花、裂隙较多。“清凉调和”的“调”直接刻在不规则的石花上,其笔画丝毫无泐损,但善拓无论捶作精良,其笔画却显模糊,多失笔画神气。

图8 “农夫永同”的“永”字

从崖面看,“永”字所处的崖面明显低于周围的崖面,下部又有一横向裂缝。但书刻者却顺势付刻,今天赏析,别有一番味道。

图9 “自南自北”的“南”字

“南”字所处崖面也低,书刻者不避石花,信手书刻。所见笔画很完整,亦极为清晰,但从拓片看,却是漫漶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