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尚有疑窦

一、尚有疑窦

启功先生对蝉翼拓(淡拓)《石门铭》的题跋,曾戏称“刀钝石纹粗。纸薄于烟墨又枯。鹰眼也生白内障,模糊。‘草色遥看近却无’”[1]。今天看此类拓本,反映的问题主要有铭文笔画与裂隙、石纹混杂,很难判断出《石门铭》铭文的真实笔画;宽大的裂隙与凹凸不平的石面,致使拓本泐白之处过多,辨认其笔画确实太费眼力。对于乌金拓《石门铭》,大体可参见汉中市博物馆印制的《石门汉魏十三品》[2],展示出的是浓浓墨迹与裂隙、石纹引起的泐白所形成的鲜明的黑白反差;刻意追求铭文笔画完整却使笔画愈发纤细,极个别的笔画丧失原形。按照巫鸿先生所说的,拓本复制是“承载刻文的整个器物,将其从三维实物转化为二维影像”[3],所以无论是蝉翼拓还是乌金拓,《石门铭》拓本都存在着一些与其原刻的不同,不仅有别于摩崖,而且其拓本也无法完全如实地反映其原貌,当然拓本也不同于摄影的瞬间真实,那么换一个角度审视北魏《石门铭》,也就显得有必要了。笔者从摩崖原刻的考察之中,曾逐字逐画地指出其存在的纠正错误(如“正一月”现象等)、修改笔画(列举30多处)两个方面[4],就是一种探讨尝试。

北魏《石门铭》毕竟是摩崖石刻,北魏永平二年(509)刻镌,位于在世界上最早的穿山交通隧道——石门的东壁。在此之前,西壁已有东汉《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简称《石门颂》)、《杨淮表纪》和《右扶风丞李君通阁道记》(简称《李君表》)三种。而且西壁本身就是石门的一部分,虽呈铲形,但崖面还算得上比较平整。但《石门铭》位于东壁,此前尚未在此刊刻过石刻,崖面极显凹凸不平,民间形容其为“丑石”,连当代人也很难理解在这样的崖面上还可刊刻摩崖。具体地说,其石质与《石门颂》一样都属于石英岩,硬度较高,且节理性强;其间裂隙纵横交织,崖面遍布石花。沙孟海先生曾就碑刻研究提出过写手、刻手的问题,也就是一种碑刻呈现出来的有写、刻两个方面,随之碑刻大致可分为有写手刻手俱佳者、写手佳而刻手不佳以及二者俱劣者三种[5],因此将《石门铭》书丹者(写手)、镌刻者(刻手)剥离,然后再用摩崖原刻对照,或可对其飘逸洒脱的书风有一个新的认识。

《石门铭》记载:北魏极尽攻略,在占领梁秦之后,褒斜道“峭岨盘迂,九折无以加,经途巨碍,行者苦之”。正始三年(506),泰山羊祉“以天险难升,转输难阻,表求自迴车已南开创旧路,释负担之劳,就方轨之逸”。在这种情况下,北魏朝廷“诏遣左校令贾三德,领徒一万人,石师百人,共成其事”。工程从正始四年(507)十月十日开始,永平二年正月竣工,褒斜道的复通极大地方便了中国西部的南北交通,“四民富实,百性息肩”。可见这样的浩大工程,是国家层面的项目,不仅是北魏国力的体现,更重要的是朝廷上下对其的重视,因此“梁秦典签太原郡王远书,石师河南洛阳县武阿仁凿字”应该被看作是工程的一部分,更代表着北魏王朝尤其是“百工伎巧”的形象。即便崖面极为不整,书刻极其困难,今天看《石门铭》的布局,还是有着规整的列、行,摩崖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米”字格,这本身即反映书刻者的严谨、认真程度。众所周知,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碑别字,其原因在于其知识层面,那么从北魏《石门铭》之中可捕捉到什么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