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是南北朝时期各政权争夺的要地
汉中北依秦岭,南屏巴山,是中国西部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地,交通地位极为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蜀汉时期,便十分重视汉中的战略地位。黄权曾说:“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4]杨洪亦云:“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5]北魏尤其是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极为看重汉中对于北魏西境的战略意义,加紧了向南方的发展,势必与南方诸政权发生冲突,因而战事不断。
南朝宋元嘉十九年(442),裴方明等攻仇池地区,仇池杨难当归魏,北魏也趁机向刘宋发起了进攻。皮豹子、库拔阿浴河“引出斜谷,阨白马之险”,而后延“出自骆谷,直截汉水”,“出子午,东袭梁汉”,加之其他各道军队,“十道并进,连营五千,步骑百万”[6]。由于仇池地处汉中西境,北魏攻占之后,即以此为基地,并与秦岭的数条道路相合,从而形成了对汉中的南朝政权的高压态势。
南朝齐建武元年(494)、北魏太和十八年(494)又发生了围汉中之战。当时高祖南伐,元英“以大驾亲动,势倾东南,汉中有可乘之会,表求进讨,高祖许之”。后来“乘胜长驱,将逼南郑。汉川之民以为神也,相率归附”[7]。而元英本人也被认为“在仇池六年,甚有威惠之称”。
图1 北魏与南朝刘宋在秦岭一带的分界线
图2 北魏与南朝齐在秦岭一带的分界线
说明:以上二图据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4册,中国地图出版社,1996年,第17—20图。
大抵伴随南北朝各政权的消长,汉中一直处于这种拉锯式的争夺战之中。不光史籍记述颇为详尽,现藏汉中市博物馆的《北魏攻阁道》碑,也有相应的记述:
元嘉十九年二月二十日,北逆魏卒遍勇,强/攻阁道,庶荒不安,上书望救。/广州刺史诏迁督都益州诸军事、益州刺史/陆徽,带军亲克立敌,七战,血染片红,无纪亡/者,活捉魏人将卒百余,皆祈生,亦恩与宏慈,/勿欲敌仇,普尽归矣。魏兵溃败四百里之外,/称仁颂德。魏复俾求和,各守边界,为吾/将等仕军辛苦力征,三月治平,以牛酒布金/贺其功焉,全军主簿颁文造石刻表。/[8]
而北魏《石门铭》记述的正是“汉中献地,褒斜始开”之后北魏修筑褒斜道的历史。由于汉中与南北交通道路的唇齿关系,因而《石门铭》可视为北魏朝廷对汉中经营、统治的记载。兹照录部分文字如下:
皇魏正始元年,汉中献地,褒斜始开。至于门北一里,/西上凿山为道,峭岨盘迂,九折无以加,经途巨碍,行者苦/之。梁秦初附,实仗才贤,朝难其人,褒简良牧。三年/诏假节龙骧将军督梁秦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泰山羊/祉,建旟嶓漾,抚境绥边,盖有叔子之风焉。以天险难升,转/输难阻,表求自迴车已南开创旧路,释负担之劳,就方轨/之逸。诏遣左校令贾三德,领徒一万人,石师百人,共成/其事。三德巧思机发,精解冥会,虽元凯之梁河,德衡之损/蹑,未足偶其奇。起四年十月十日,讫永平二年正月毕功。/阁广四丈,路广六丈,皆填溪栈壑,砰险梁危,自迴车至谷/口二百余里,连辀骈辔而进,往哲所不工,前贤所辍思,莫/不夷通焉。王生履之,可无临身之叹,葛氏若存,幸息木牛/之劳。于是畜产盐铁之利,□□绔锦之饶,充仞川内,四民/富实,百姓肩息,壮矣!自非思埓班尔,筹等张蔡,忠公忘私,/何能成其事哉。
所谓“汉中献地”“梁秦初附”,指的是梁天监四年(505)即正始元年,面对北魏的重兵压境,梁州刺史、汉中太守夏侯道迁杀害了助戍其地的武都王杨灵珍父子,领汉中一地降魏[9]。可见这次工程由于夏侯道归魏(即所谓的“汉中献地”)之后,羊祉目睹“经途巨碍,行者苦之。梁秦初附,实仗才贤,朝难其人,褒简良牧”,于是“表求”开创旧路,“释负担之劳,就方轨之逸”。从“诏遣”看,显然得到北魏皇帝的认可,并派遣左校令贾三德领一万人,石师百人,共成其事。足可证明北魏朝廷对褒斜道以及汉中的重视程度。
图3 北魏《石门铭》拓片
图4 北魏《石门铭》摩崖局部,其表面极显凹凸不平
北魏《石门铭》的记载,也可以从《羊祉墓志铭》残刻得到证实。此铭于1964年从山东新泰天宝镇出土,熙平元年(516)刻[10]。铭文之中有“先是华阳献地,巴剑□门,西南氓庶,万里投款,□□望成旧□”,“公威惠素流,下车腾咏,肃乃建□□祀归□□□开教决□□□敬投。必时官民兼督,于是开石门于遂古,避栈道于荒途”[11]。二者记述极为吻合。
或许正是北魏这一浩大工程在经营汉中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所以《石门铭》右下方还镌刻了《石门铭小记》,此乃慨念修建褒斜道之后的“今古同矣,后之君子异事同闻”:
案西壁文,后汉永平中开/石门,今大魏改正始五/年为永平元年,余功至/二年正月,迄乎开复之/年同曰永平,今古同/矣哉!后之君子异事/同闻焉。/贾哲字三德/
综括上述,北魏政权一直重视对汉中的经营,相继与南朝政权展开了数次争夺。北魏《石门铭》记述了正始四年至永平二年(507~509)间修建褒斜道的历史,更是北魏对汉中文治武功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