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剜补、洗刻与补刻

二、所谓剜补、洗刻与补刻

所谓“考据点”校碑法[5]是碑帖鉴定之中常用的一种方法。随着时代的推移,碑帖的文字和石花等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以此可以判断其拓片的时代先后与优劣。但对于摩崖,时不时有悖于此,所以由“高”下“口”有无或显晦来得出汉《石门颂》被剜刻、洗刻或补刻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对于《石门颂》拓本的鉴定,人们常以“高”字下“口”有无来判断。对此我曾用反证法,假设“口”字确为后世所剜补,其结果自然是该字部崖面必然凹低,且字口有明显的变化。但今天仔细看,“口”字崖面还略凸高于左右两侧竖笔的崖面,没有任何剜、洗、补的痕迹。

那么屡被碑帖鉴定家似乎视为灵丹妙药的“高”下“口”,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说清代“口”有无或显晦就一定是由于摩崖本身造成,其间还有一位劳苦功高者,那就是拓工,他们跋山涉水,极艰辛地前往石门,用手工创造性地捶拓,不论春夏秋冬、雨风雪霜,其拓片效果到底还是不全面一致的。

先抛开这些不论,让我们选择一些典型的字例,来说明与“高”下“口”相似的这一问题。

第一类型:与“高”字毗邻者——左侧第22行第15字“长”

“长”字处于不同的崖面,横笔与其他笔画粗细一致,但位居较高的上一崖面,所以捶拓时出现了纤细的笔画。捺笔的前部分在上一崖面,更多的是沿着石棱勒刻,一直到较低的下一个崖面。上一崖面的部分,细不堪言,旧拓显示此笔本来如此,新拓则连泐白,石棱上的笔画几乎是无法捶拓的。下一崖面的笔画,似乎略呈横笔,实则大错特错。从摩崖看,其捺笔既自然又流畅,字口粗浅也一致,这应该是《石门颂》书刻的妙笔,但捶拓时根本无法反映。

由捺笔看,前代尚阙,后世则显,且笔画不连贯,是否可以说这一笔画是剜补或洗刻的呢?抑或是碑贾们动了手脚呢?

第二类型:与“高”字类似者

1.常被碑帖鉴定家注意者

例1.第13行第28字“恩”

“恩”字处于不同的崖面,其重心则在下一崖面。“因”之“大”作“工”,径直镌刻在石棱上,且其呈不规则形,捶拓的确无法展示其丰神。旧拓明显粗制,新拓则有意为之,反映出前后拓本的不同。

例2.第14行第28字“地”

“地”字亦刊刻在两个崖面,所不同的是“土”部了无疑意,“也”字末笔则经石棱,并延伸到下一崖面,捶拓时极难将其完整化,旧拓显断笔,新拓虽显但欠流畅。

例3.第17行第5字“雍”

“庶士悦雍”与下部“商人咸憘”、右边“禹凿龙门”不在同一崖面,中间又有略呈三角形的崖面。这是《石门颂》摩崖较大的一处石花。其横向裂缝从“字公梁案察”的“梁”“案”之间穿过,一直延伸到摩崖而外。这样,裂缝穿过的“仁知”的“知”、“南郑”的“郑”、“危难”的“危”诸字,所见拓片明显模糊。“雍”字笔画完整无缺,只因三角形的崖面较为平整,所以今天整拓笔画清晰,然已变形。这样说来,旧拓模糊与今拓清晰,即可不辨自明了。

2.迄今尚无鉴定家关注者

例1.第8行第16字“安”

“安”字处于上下不同崖面,“宀”下为裂隙,“女”横笔径直刻在裂隙上方,致使新旧拓笔画不明。

例2.第9行第26字“君”

“君”字左下方极凹凸不平,其撇笔则不避石花,径直刊刻且长,新旧拓均无法完整反映。“口”下左下方为斜状裂隙,新旧拓字“口”则不明晰。

例3.第9行第27字“遂”

处于弧形状石棱,且有裂隙。摩崖笔画完整无缺,但捶拓时无法完全展示。

例4.第10行第26字“调”

整个字刻在石花上,且顺势而书。同例3。

以上诸字均处于汉《石门颂》崖面的石棱处,其三维立体性并非捶拓的平面感所能完全反映的。因此不能说旧拓笔画不明、新拓十分清晰,就判断这个字的笔画一定是剜补或洗刻的。摩崖拓片的鉴定,固然说拓片所反映的点画可以判断拓本的时代,但鉴定之前一定需仔细摩挲实物。不能说拓本所反映的笔画有什么变化,实物必定会是那样,而只能说实物是什么样的,拓本才有可能是那样的,而且还要考虑到捶拓的局限性。因此我们鉴定汉《石门颂》及其拓本,需要的不是那种仅靠拓本去判定的“本本主义”,而是要先看实物、再认真比较的“实事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