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我曾用举例的方式,提出有系统的概括化的研究所要做的某些工作。凡从事于这种批判的和建设的思维之任何研究,不管给予任何名称,将不会对于其在世界中所起的作用而感到忧虑。在作结束语时,我将对于进行工作所应有的气氛说几句话。从一个卓越的美国思想家于一个世纪以前所写的作品中可引用一段话,以说明一个对比。乔西亚·罗依斯(Josiah Royce)说:“当你批判地思考你在世界上所做的事情时,你便在从事于哲学思维。当然,你所做的事情首先是过生活。过生活牵涉到情绪、信仰、怀疑和勇敢。批判地研究这些东西的意义和涵义,这便是哲学。”

如果情绪、怀疑、信仰、勇敢所联系着的习惯、安排、制度等也包括在哲学的任务内,这种见解和我所说的见解并无很大的差别。但罗依斯的论调又有点改变。他接着说:“我们感觉自己是在一个有规律和有意义的世界中。但是我们为什么认为对于世界的实在和价值的舒适的感觉仍是要批评的一件事物呢?关于生活的这样一个精密的和彻底的批判,便是哲学。”在这段话中,他假定人类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是如此有意义和有价值的,致使我们不能不感觉其舒适如家庭般的性质。所以给予哲学的任务仅限于用有系统的和彻底的思考去证明哲学有权姑作假定的一个事实。

自罗依斯写这些话以后,时代已改变了。这些话也许表达过去最大多数的古典哲学体系的一个共同的假定和目的。但是在他写这些话时,大家都有一种特殊的有希望的感觉,所以很容易作出关于价值、意义和统一秩序的假定。在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境中,世界对于我们好像是生疏的,不是舒适如家庭般的;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中,科学知识的趋势改变着我们从前对于“控制一切的法则”的信仰。在最大多数的实际事务上,不安全的感觉是最普遍的了。有一派哲学企图证明我们所处的世界与其一切“表面现象”相反,在“实际上”和基本上是一个有确定秩序的、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世界,这种哲学的态度颇像神学宣教的态度。

哲学仍然有一个要做的工作。它可能有一个任务,要考虑人现在为什么如此与人疏远。它可能提供伟大慷慨的假定;这些假定如果被用作行动计划,将给人们以明智的指导,去寻求种种方法,使现在世界实际上成为更有价值和更有意义的,更舒适如家庭般的世界。关于教育的、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种种生活的研究,都能协助马修·阿诺德所称的尚未诞生的新世界之产生。今日哲学所能要求的最好的工作,是从事苏格拉底在2500年前指定给哲学的产婆的工作。

194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