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闻一多之《贾岛》(一九四一年,后《唐诗杂论》所收)一文,字虽不足四千,然富有惊人之洞察力,开其后贾岛研究之风气,影响何其大也。
闻一多《贾岛》一文,富蕴诸多创见,然其最甚先见者,莫过如下卓见:闻一多不仅以“贾岛时代”冠诸贾岛诗风风靡之晚唐时代,而且一语点破了这个事实——贾岛生前其周遭业已群聚了一批郁不得志之下级士族出身的诗人。恕引起首一段为证:
“这像是元和长庆间诗坛动态中的三个较有力的新趋势。这边老年的孟郊,正哼着他那沙涩而带芒刺感的五古,恶毒地咒骂世道人心,夹在咒骂声中的,是卢仝、刘叉的“插科打诨”和韩愈的宏亮的嗓音,向佛老挑衅。那边元稹、张籍、王建等,在白居易的改良社会的大纛下,用律动的乐府调子,对社会泣诉着他们那各阶层中病态的小悲剧。同时远远的,在古老的禅房或一个小县的廨署里,贾岛、姚合领着一群青年人做诗,为各人自己的出路,也为着癖好,做一种阴黯情调的五言律诗(阴黯由于癖好,五律为着出路)。”(闻一多,昆明《中央日报·文艺》第十八期)
此处闻一多所谓“远远的,在或一个小县的廨署里,贾岛、姚合领着一群青年人做诗”,大概是基于以下两条证据吧:
“(姚)合宰相崇曾孙。登元和进士第,调武功主簿,世号姚武功。……与马戴、费冠卿、殷尧藩、张籍游,李频师之。”(《唐诗记事》《姚合》卷四十九)。
“贾阆仙燕人。……同时,喻凫·顾非熊,继此张乔、张蠙、李频、刘得仁,凡唐晚诸子皆于纸上北面。随其所得浅深,皆足以终其身而名后世。”(方嶽《深雪偶谈》贾岛条(元·陶宗仪《说郛》卷二十下所收))
闻一多所谓的“古老的禅房”想必指的是心中所念的贾岛堂弟、即那位簇拥在贾岛、姚合周围诗歌集团之一员的诗僧无可的那间僧房吧[1],而所谓“小县的廨署”则指的是姚合在任武功县主簿、万年县尉之时小县的宿舍(县斋)吧。如此场所,的确是贾岛他们频繁群聚举办诗会的地方。
本稿所要讨论的是,应晚唐“贾岛时代”的出现而所必要的贾岛文学之辅佐者——即诗人群体,在初期是如何得以形成的这一问题。另外,成为其诗人群体纽带的,并非贾岛其人,实乃姚合,本稿将通过姚合具体的活动来考察这一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