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往　宋·黄庭坚

西风悲兮败叶索索[1]，照陈根兮秋日将落[2]。彷佛兮梦与神遇，顾瞻九泉兮岂其可作[3]。俄有悲秋之羽虫兮[4]，自伤时去物改，拥旧柯而孤吟[5]。四郊莽苍声断裂兮[6]，久而不胜其叹音。平生之梗概兮欲萧萧而去眼[7]，将绝之言语兮忽历历而经心。谓逝者有知兮，何喜而弃此去也。谓逝无知兮，谁职为此梦也。凭须臾之不再得兮，哀此言之不予听。回廊窈窕月皓白兮，无复曩时之履声[8]。览平生之余制兮，芗泽其犹未沫[9]。虽飘飘其日败兮，吾不忍改其此佩。愁薨薨其中予兮，如醳酒之不化[10]。欻别离之几时兮，谁与此夏日冬夜。自我先兮一无穷，在我后兮亦一无穷。六七十便了一生兮，何异木末之有狂风[11]。待外物而造适兮[12]，固不若放之自得之场。彼庄生之一缶兮[13]，亦何异荀氏之神伤[14]。吾固知藏于天者至精，交于物者甚粗。饮泣为昏瞳之媒，幽忧为白发之母。忧来泣下不可安排兮，如孟津之捧土[15]。彼寒暑之寖化兮，天地尚不能以朝莫[16]。目茕茕而不寐兮，夜亹亹而过中[17]。虽来者犹不可待兮，恐不及当时之从容。

题解：

载《古今合璧事类备要》。

笺注：

[1]败叶，枯叶。[2]陈根，逾年之宿草，代指亡友。[3]顾瞻，回望。[4]羽虫，鸟虫，动物之总称。[5]旧柯，即烂柯，喻岁月流逝，人事变迁。[6]莽苍，空旷无际。[7]梗概，刚直的气概。[8]曩时，昔时。履声，脚步声，化用“尚书履声”典。[9]芗泽，香气。芗，通“香”。未沫，未消失。[10]醳酒，新酿之白酒。[11]木末，树梢。[12造适，寻访。[13]庄生之一缶，指庄子之妻死，庄子鼓盆而歌。[14]荀氏之神伤，指荀粲之妻死，荀粲神伤而亡。[15]孟津之捧土，捧土以填黄河，喻不自量力，或反用其意。《后汉书·朱浮传》：“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16]朝莫，即朝暮，早晚。[17]亹亹，不绝貌。过中，过半。

析义：

捧土以塞孟津，犹精卫衔木以填东海，知其不可为而为焉。固知忧能伤神，然饮泣而不能止也。哀恸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