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九点,我和妻,有时候是我们中的一个,有时候是我们俩,会守在一盏离家不远的明晃晃的路灯下。路灯的后面,是一个车辆众多、灯光昏暗的十字路口。路灯的前面,是一个繁忙的地铁口工地,装着巨大的搅拌机的工程车横冲直撞。路灯的更前方,就是虫就读的学校。虫每晚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每晚放学后穿过这么复杂的路,老实说,我们不放心。

也许我们并不仅仅是不放心。我们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不远处的虫。她在那个灯火通明的青春城堡里,寒窗苦读,挑灯夜战,我们愿意以这样的守候,来分担她的苦。

高考将近,当我们想到,相伴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这样的守候,顿时就增添了仪式之感。比如我会经常穿着一件黑呢子大衣,原因是,她认为我穿着它时最帅。比如我会久久向不远的那座青春城堡行注目礼,似乎是要帮着虫记住她的光和影。我们会对路灯旁的那棵景观树格外留意,因为我们会认为,在我们守候的时段,它的每一片叶子的荣枯都富有情意。

远远看到骑车或走路的虫,我就会跳起舞——或者是虫教我的一种简单的踢踏舞步,或者是几个夸张的滑稽动作。虫大多数时候会笑一笑,偶尔会骂我一声“神经”。她的笑让我欣慰。我想,她笑了,就意味着沉浸于题海中的沉重的她从我的搞笑动作中获得了轻松一刻,意味着疲惫的她真切感受到了来自血缘的支持。

远远地看到无数个放晚自习的孩子们。他们都穿着学校统一的英伦风格的校服。那大衣款的校服一群群走在夜晚的路上,让人觉得他们是一群练习飞翔的大鸟。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一起找到自己满意的航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