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平所土司制度
1.军政合一的集权政治
明朝土司制度规定,凡明朝所封授之土官或土司,皆“大姓相擅,世积威约”。据有一定百姓数量、一定辖区的当地头人,为防止其相互兼并而形成地方割据势力,朝廷往往对其争执之地域问题进行干预,如不听从处理,则给予重罚。如嘉靖十四年(1535)议准:“云南、四川两省土官,各照旧分管地方,如有不遵断案,互相仇杀及借兵助恶,残害军民,并经断未久,辄复奏扰变乱者,土官子孙不许承袭,所争村寨平毁入官……”明朝军队编制设“所”。一郡要害之地都设“所”,统领一千二百人的为千户所,统领一百一十人的为百户所。千户所把氏族联盟酋长称千户长,土官正千户长为最高行政长官,又是最高军事首领,添平所军衔领“武德将军”。添本所受封建王朝封赐,实行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士官无子、弟,而其妻或婿为夷民信服者,许令一人袭”。[11]
2.兵农合一的军事制度
添平所军事制度是兵农合一,寓兵于农。添平所土兵,兵即是农,农即是兵。平时土兵为农,屯垦荒田,打着“喔嗬”唱着薅草鼓歌集体生产;战时“荷戈为兵”,征战南北,保卫隘所。“兵不妨农,农不废兵”[12],实际是全民皆兵,军源充足,所以两关十隘不仅是防守据点,也是屯垦基地,土兵既是维护土司制度的工具,又是原始公社里的农民。
3.朝廷对土司的严格管理
明朝皇帝对蛮区的统治也非常严格。明朝有明文规定“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的禁令。还规定“土官土兵嫁娶,止许本境本类,不许越省并与外夷交结往来,贻害地方”。[13]所以关隘守备必须严格执行盘查。明王朝还在“蛮夷”的边缘地带,蛮、汉杂居区设置卫所,驻守重兵,加强军事防范。在军事要地杂以汉官担任千户、百户之职,领兵镇守。这种严密的军事防御与林立的关隘,不仅可以防止“蛮夷”人民的反抗,使其与汉人隔绝,实现“土蛮不许出境,汉人不许入峒”的限制,而且可以防止“土司出设”,加强对土司的控制。加上隘与隘之间,相距遥远,古时交通不便,联系困难,故各隘自成行政、经济及军事独立,俨然小朝廷,这是明朝石门土司特色。因其为朝廷子民,故当国家有事时,土官、土司均须接受调遣,如西南征缅,南方平越,东南御倭,东北援辽,都有土兵参与。如嘉靖三十四年(1555)的抗倭战争,广西田州土官女王瓦氏率领的狼兵与湖广永顺、保靖土司彭姓率领的土兵出力很大。尤其到明代中叶以后,卫所军士已不堪使用,各地土兵则成了明朝安靖地方及抗御外患的重要力量。[14]
麻寮所同添平所一样,其政治、军事、经济、文化都与汉区有很大区别。封建王朝均用羁縻形式笼络人心,以安邦定国。各土司用进贡形式纳土归印,皇帝另行颁旨,以准袭父职或令守故土或镇剿“峒蛮”有功,加封武德将军等语。各土司“假我爵禄”割据土蛮地区。“洪武七年,麻寮所千户唐涌备降香六十斤,人参三匣,海骝名马二匹入贡一次。洪武十六年唐贤进贡香马入京,请袭;口报土粮六千七百六十四石纳土归附,以赋资军饷。由七年前附常德卫,七年后附九溪卫,自十六年进降香七十五斤,良马两匹,獐一对,麂一对,兔一对,鹿一对,以后每为贡例。”“唐涌请奏概免差徭杂派,明太祖准奏。”“麻寮所附籍慈利,所隘田沃土免三征七,名曰隘粮;瘠土免七征三名曰隘丁,一切杂徭悉行蠲免,以资无俸无粮之官军使自行团练,不请粮饷,不给兵仗。颁降印信,永垂世袭,把守十八土司边关,永镇诸夷苗寨。”[15]
4.添平所土司特殊土司制度
麻寮隘丁守御千户所唐氏与添平隘丁守御千户所覃氏,二所衙署在明代以前设在湖广枝江官圹坪,冠名则为“四川六路都督府”“四川六路总管府”或“陕西六路都督府”“陕西六路总管府”,而其他部族则多以所领区域或始居地寇名,如梅梓峒、容美土司、五峰土司、深溪土司等。在羁縻制度时期,其他羁縻府州郡县峒的领地,大致相对固定,且由封建王朝采用升迁方式调离原居地,而覃氏部族则不然:驻防区域未相对固定,而是分防湘鄂边各羁縻州县之间。元初,土官较大部族相继迁移武陵山腹地,伺机扩大领地,而覃氏反而自腹地向边沿地移防;明代,同地域的部族是实施土司制度,而覃氏部族则沿袭“羁縻卫所”制度,封建王朝视为其土司,而实际又别于土司。
剖析添平所土司,还在于他们极力维护中央统一。添平所土司之前称添平覃氏土司,在1000多年历史里,他们足迹遍及浙江、江西、福建、山西、陕西、四川、重庆、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地。在“以蛮攻蛮”中,他们始终是“攻方”;在“以夷治夷”中,他们始终又是“治方”。每遇封建王朝更替,其他土官率部向周边发展,用“买管”“侵占”等方式,不断蚕食州县地域,而添平所土司截然相反,每逢封建王朝更替之际,覃氏部族便将部族向腹地收缩,逐步将“以夷治夷”边地成为流官治理区域,最后连经营千多年的衙署(枝江官圹坪、宜都添平山衙署)也一并“纳土”,而到石门西北荒地“辟土为居”,新建“石门衙署”,这也是添平所土司与其他土司的不同之处。
5.“以夷治夷”性质
从添平所土司制度来看,它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是与湘鄂渝黔四省市边境的各土司同制同俗。清朝思想家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这样评价添平所:“添平所土司放纵,据石门半境而不服徭役。”可见当时的添平所处于一种自我管理、自我防御、自给自足、不受朝廷约束的状态。
添平所土司是受中央王朝保护的特区政府,用现代话说就是“一国两制”,一旦发生“汉夺土印”事件,土司王即上京寻求皇上保护。北京图书馆《九溪卫志》记载:明万历二十四年(1597)石门县知县冯汝器与添平所土官覃宗藩有仇,于是泄私愤,图报复,以“纵军抗粮,例应革职”罪名篡夺添平所印,入守十隘。覃宗藩派细沙隘百户伍岳生等进京奏本。明神宗皇帝下旨批复如下:“土官世辖土军,此我祖宗‘以夷治夷’之深意也。今一旦改推选之例,夺土印而与汉官,径上下素不相习,甚肯贴然听命乎?地方官不识大体,轻变祖宗成法,生事起衅,渐不可长。仰吏、兵二部知道,转行湖广抚按衙门,严行查勘,如果所奏事实,应即与分豁,以安边境,以杜隐忧。”圣旨一下,吏部、兵部转发湖广抚按、岳州府及边府会同办理,随即添平所印还归土官,永不推选。不久,九溪卫又要“守提考察”,添平所千户覃宗藩又申报都察院史,都察院史即批复:“土官原无考察,今本部院提,亦无其名,该卫何得差人守提?得毋籍此骚扰乎?另文查究,土官具免考察。此檄。”[16]
上述圣旨及都察院史的批复明确指出了添平所土官的民族性质。“土官世辖土军,此我祖宗‘以夷治夷’之深意也。”一语道破“土”即为“夷”。再从圣旨“夺土印而与汉官”这句分析,把“土印”与“汉官”对称提出,也说明了“土”是区别于“汉”的另一民族。
九溪卫共设前所、后所、左所、右所、中所、添平所、麻寮所、安福所、澧州所9个千户所,其中添平、麻寮二所与前所、后所、左所、右所、中所、安福所、澧州所七所比较,性质完全不同:添平所千户、麻寮所千户分别为覃氏世袭、唐氏世袭制,其他七所如安福所千户实行的是流官制,其接替官为“李谯、夏得忠、刘贵、朱国臣、高嵩、刘名扬、朱贵、袁楚英、朱纳、王大宣、袁勋等十六位”。[17]因此,《九溪卫志·职官》表中,添平所与麻寮所土官另列一类,以此区别于汉官,并在土官世系表前按语:“土官性质与他职官不同,然亦朝廷命官。”这里清楚地看出,添平所的特殊性质是“土”“以夷治夷”“历朝以不治治之”。[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