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县土家方言举例

石门县土家方言举例

土家语的大面积消失,并不等于绝迹,在今人的语言中仍然可以找到它们的踪迹,石门土家语多以方言形式存在。现举例如下。

“嘎公”(外祖父)、“嘎嘎”(外祖母)、“罗嘎”(妻子)等语言仍在使用,这就是土家方言。石门有一首童谣唱道:“推磨拐磨,推粑粑,接嘎嘎,嘎嘎不吃伢儿的糊粑粑;炒米儿,接姨儿,姨儿不吃伢儿的糊米儿;推豆腐,接舅舅,舅舅不吃伢儿的臭豆腐;推和渣,接牙牙,牙牙不吃伢儿的热和渣。”其中嘎嘎、舅舅、牙牙(姑母)就是土家语言。石门还有一首童谣唱道:“虫儿飞,虫儿飞,飞到嘎嘎的踢。嘎嘎不杀鸡,虫儿不回踢;嘎嘎不杀鹅,虫儿不过河。”嘎嘎就是指外婆。

土家方言“嘎巴”(哑子)、“吉作包”(蠢笨)、“哈拉胡”(不明事理)、“利嘎”(吝啬)、“石相”(兽相)、“嘿胡”(糊涂)、“直二”“汁儿”(乳汁)、“灰沫”(豆腐)、“戊巴”(被人利用的牛)、“厌台”(故意耽误时间)、“雀宝”(机智、诙谐、恶作剧)、“没达萨”(被冷落、没有好结局)、“条卡”(光屁股)、“卡巴”(胯部)、“罗壳”(麻烦)、“列气”(九精八怪、故意生气)、“兰撒”“浪撒”(浪费)、“乃特”“乃得”(脏、乱,不检点,不卫生)、“嘎查”(干扰、打岔、捣乱)、“不胎亥”(不明事理,不清白、不清洁)等等,仍在石门等地口头流传。

有关动物植物的土家方言,如“枞树”(松树)、“木子树”(乌桕树)、“枞嘎”(松油柴)、“巴完”(芦苇)、“厄古”(黄颡)等方言一直存活在石门县人的生活中。

单义词土家方言,如“巴”(贴、粘、挨到)、“溃”(凹地)、“毫”(搅拌、翻动)、“丙”(种红薯等块根植物)、“告”(种植)、“隔”(古板,不开通、犟)、“捞”(摸、接触、拿)、“捞人”(专指女性出轨)、“接”(入阿的合音,绕行)、“接手”(摇手、摆手)、“汶”(淹)、“恰倒”(躲藏)等等,也存续在石门人日常生活中。

这些词语常常夹杂在汉语中使用,既是方言,又是土家语。

又如石门方言名词如“鸡公”“鸡母”“日阿”(土家语“鸡”的意思)、“黄牯”(牯牛、公牛的意思)、“沙牛”(母牛的意思)、“克蚂”(青蛙的意思)、“高客”(老鼠的意思),石门方言数量词如“一滴嘎”“一卡”“一皮条”“一窝坨”“一簲长”“一炮”“一打”,石门方言副词如“得邪哒”“拐哒”“嘎卵哒”“卵”“希货儿”“哦霍”“阿咯咱儿的”“喂哉舍”“喜得”“站真”等等,似乎也是土家方言。

还有“逮”“覃”“渫”三个字,其中“逮”它出现的地域是土家族地区,“覃”“渫”与石门县添平所有关,笔者认为这三个字也是石门土家方言。

“逮”:汉语喜欢讲“吃”,而石门、慈利土家人的许多动作行为都用“逮”字,如“吃饭”叫“逮饭”,“吃一口”叫“逮一口”,“打人”叫“逮人”,“把东西搬来”叫“把东西逮来”,“那件事做不得”叫“那件事逮不得”,“把这块石头搬去”叫“把这块岩头逮去”,“把那个锄头借来用一下子”叫“把那个锄头借来我逮哈子”。又如“喝酒”叫“逮酒”,“吃肉”叫“逮肉”,“吃一餐”叫“逮一餐”,“弄到手”叫“逮到手”,“做去”叫“逮踢”。还有“逮架”“逮事”“逮发财”“逮背时哒”“逮垮哒”“逮拐哒”“逮快哒”“逮慢哒”等等。“逮”《现代汉语》指“捉,逮捕”之意,但石门、慈利土家人的“逮”它作为一个“万能”的动词,能任意同许多形容词、名词、量词联用,代替普通话的“吃、喝、做、打、挖、搞、去、来”等几十个动词。有人戏称石门、慈利都是“逮”族,什么事都是“逮”。张家界有一首歌叫《逮哈子》,歌词是这样:“来哒就逮哈子拦门酒哎,来哒就逮哈子摆手舞哎,来哒就逮哈子抢绣球哎,来哒就逮哈子上梁柱哎。要走也逮哈子梯玛歌哎,要走也逮哈子虎头鼓哎,要走也逮哈子打溜子哎,要走也逮哈子印花布哎。逮哈子,逮哈子,土家缘分最长久哎,土家情义最深厚哎。裸把得(男人)逮哈子,麻麻得(女人)逮哈子;婆怕扯得(老的)逮哈子,薄黎得(小的)逮哈子;早古得逮哈子,它叶卡(迟的)逮哈子……”

“渫”:石门有条河叫渫水,从壶瓶山龙门出水流经石门西北乡全境注入澧水。可是“渫”读什么音?《新华字典》读音为xie,《现代汉语词典》读音xie,而且“渫”仅“xie”一个读音。可是石门当地原居民没有一个人读“xiè”的,一律读“dié”。不信,你把“渫”字写出来,随便让一个在渫水沿岸生活的人读读!那么字典上错了?笔者认为字典上错了。理由是:其一,“渫”字读“dié”古已有之,《辞海》“渫”有两个读音,一为“xiè”,一为“dié”。《辞源》“渫”也是这两个读音。《汉语大辞典》“渫”有四个读音:xiè、dié、zhá、yì。丢开其他三音不谈,且看“dié”音的字义,“渫”可以组词“浃渫”“渫渫”。《乐府诗集·相和歌辞十三·孤儿行》有云:“泪下渫渫,清涕累累。”可见“渫”读“di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其义且都与水流有关。那么“渫水”当读“diéshuǐ”该是无疑的了。其二,新中国成立前,石门的著名学者,留日专家申悦庐曾为石门中学作了一首校歌,有两句是“十九峰兮苍苍,渫道澧兮汤汤”。他教学生也是将“渫”读为“dié”。说明前辈知识分子也是遵从这一古代读法的。其三,听说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有一条规定,有些字在广大群众中读音与古音有别,只要这个读音在广大群众(不是个别人)中通过长期实践已经认定且通行,可以尊重群众的读音习惯加以认定。如“滑稽”古读gǔjī,现在读huájī,辞书上也认定了。可是“渫”字读音恰恰是古读音,而且是石门广大老百姓一直沿用的读音。而现在的辞书却不予认定。大概是辞学家们认为“渫”字“dié”读音早已消失了,殊不知石门县添平所地域却一直保存这一古读音。

“覃”:石门添平土司早在明清时期占据石门大部分土地,并部分占据鹤峰、五峰土地,“覃”姓土司土官世袭近400年。“覃”作为石门添平土司官姓,在明清时代世袭官常常来往于京城,应该说“覃”怎样读有定论。恰恰相反,如此大“覃”不但在百家姓中找不到,而且湖南、湖北广大土家族地区都读“覃”xín音的字在普通话中、在字典中根本找不到。1982年我上大一时,有个教“文学概论”的教授叫覃(qín)光文,我才知道“覃”普通话读“秦”音。时值2003年,我因工作调动,单位有个覃主任,我想用拼音输入法把“覃”输入我的手机,结果“xin”“qin”全没有“覃”字。后来用五笔字输入后再看读什么音,发现我手机上显示“tán”音。我的手机在长沙买的,我不知道设置手机字码的是根据什么把“覃”(xín)读成“tán”音(当然,现在有“qín”音了)。根据覃氏陕西祖传说解释,陕西南郑人土音读“寻”为“行(xíng)”,譬如“寻找什么?”说成“行(xíng)找什么?”因此“西、早”二字相叠的“覃”字就读“行(xíng)”。唐安史之乱,覃氏大族又南迁瞿塘关(今重庆奉节)时把这个土音也带了过来,以后覃氏发展到湖北恩施、湖南石门等地,把“覃”都读成“行(xíng)”音。

【注释】

[1]唐明哲著:《湘北土家族探秘·石门土家族语言》,凤凰出版社,1993年,第174-189页。参编彭万庭、屈定富主编的《巴楚文化研究》,中国三峡出版社,1997年,第421-431页。参编邱谓波主编的《常德土家族》,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93-104页。均收录“石门土家族语言”。

[2]本文在《湘北土家族探秘·石门土家族语言》基础上,主要参考尚立昆著《守望精神家园·我对土家语的记忆与议论》,第333-343页。

[3]参考唐明哲著:《湘北土家族探秘》,凤凰出版社,1993年,第175-178页。石门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石门县志》,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年。

[4]陈俊勉、侯碧云主编:《守望精神家园·走近桑植非物质文化遗产》,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344页。引尚立昆的《守望精神家园·我对土家语的记忆与议论》。

[5]陈俊勉、侯碧云主编:《守望精神家园·走近桑植非物质文化遗产》,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345页。引尚立昆的《守望精神家园·我对土家语的记忆与议论》。

[6]陈俊勉、侯碧云主编:《守望精神家园·走近桑植非物质文化遗产》,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346页。引尚立昆的《守望精神家园·我对土家语的记忆与议论》。

[7]陈俊勉、侯碧云主编:《守望精神家园·走近桑植非物质文化遗产》,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347页。引尚立昆的《守望精神家园·我对土家语的记忆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