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语言特征[3]

土家族语言特征 [3]

土家语在土家族地区流行了几千年,从古到今,它自然形成了古代土家语和现代土家语两大板块。例如“团鱼”,古代土家语称为“木古”,现代土家语称为“聋古”;又如“黄牛”,古代土家语称为“万”或“嗷”,现代土家语称为“戊”;又如“猴”,古代土家语称为“尔”,现代土家语称为“舍”;等等。但它们又是一脉相承,联系紧密,彼此不可分离。这种语言既不同于汉语,也不同于邻近的苗语、瑶语、仡佬语和白族语。土家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是接近于彝语支系的一种独立语言,这里权且称为土家语支。[4]

土家语的音节由“韵母+声调”或“声母+韵母+声调”两种形式组成。它的基本特征是:有声调,并以声调定意义;有辅音,无复辅音;复合元音较多,辅音韵尾较少;词汇有单音词,有复音词,以复音词占多数。

土家语的词类与现代汉语一样,有名词、代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感叹词十类,句子成分有主语、谓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六种。土家语基本语序只有“主语+谓语”和“主语+宾语+谓语”两种结构形式。作主语的主要是名词、代词;作谓语的主要是动词、形容词,也有名词。“主语+谓语”结构,主语位于谓语之前。例如“哈列翁”(狗子吠),“列比杰”(鸟儿叫)。“主语+宾语+谓语”结构形式较多,宾语位于主语和谓语之间,例如“利若嘎”(虎羊咬),“过卡蒙古”(他树爬)等。要理解这种结构的土家语义,就须将宾语“嘎”和“古”后置,构成“虎咬羊”“他爬树”的格式。

土家语言中,往往有一些附加语或一些特定词缀,或前或后附加在词语中间,用以表示属性或词语色彩等意义。具体有下面几种情况。

1.事物名称及名词性短语都有表示某种物质或身份的词缀

名词后带“卡”表示姓氏、族别或不同经济地位的某类人。例如:“土家族”称“毕兹卡”;“田家”称“田家卡”;“汉族”称“怕卡”;“富人家”称“谢马卡”;“苗族”称“追卡”;“穷人家”称“太马卡”。

表示复数的人称名词后面带“得”。例如:“朋友们”称“阿哥得”;“老人们”称“坡怕得”;“学生们”称“尺头马得”;“人们”称“洛得”。

表示某种职业或技艺的人称名词后面带“舍巴”。例如:“裁缝师傅”称“西巴纳舍巴”;“厨师”称“叶办舍巴”;“庄稼汉”称“叶日舍巴”。

表条状物体的名词后面带“拉”。例如:“裤带”称“哭拉”;“肠子”称“必拉”;“舌头”称“一拉”;“木条”称“卡拉”;“裹脚”称“吉拉”。

表示果类的名词后面带“司”(有的地方读“西”)。例如:“枇杷”称“枇杷司”;“黄瓜”称“黄瓜司”;“樱桃”称“翁柏司”;“葡萄”称“泽半列司”;“橘子”称“切司”;“板栗”称“苏司”;“李子”称“沙列司”;“梨子”称“白列司”。

表颗粒状物体名词后面带“布”。例如:“盐”称“拉布”;“眼睛”称“罗布”;“葛”称“爱布”;“芋头”称“利布”;“花椒”称“撮布”;“稻谷”称“力布”;“黄豆”称“乞布”。

还有许多名词后面带“嘎”。例如:“青色”称“西嘎”“信(心)嘎”;“碓”称“宋嘎”;“老人”称“老嘎”;“洞”称“洞嘎”;“手圈”称“匠嘎”。

许多名词、形容词后面带“巴”。例如:“木板”称“卡巴”;“大”称“尺巴”;“石头”称“岩巴”;“长”称“额巴”。

在表示职业、身份、贫富等支配关系的土家语词组后面加“马”或“卡”,表示具有某特征的人,作用与汉语“者”相似,翻译成汉语“者”“……的人”。例如:“农夫”称“借日马”;“长工(佣人)”称“胡日卡”;“富人(财主)”称“谢马卡”;“穷人”称“太马卡”;“打猎”称“石姐”;“猎人”称“石姐马”;“做工”称“夫日”;“劳动者”称“夫日马”。

2.在动物名词后面加“巴”表示阳性、雄性;动物名词后面加“尼嘎”表示阴性、雌性

例如:“洛巴”指“男人”,“洛尼嘎”指“女人”。“热巴”指“公鸡”,“热尼嘎”指“母鸡”。“仔巴”指“公猪”,“仔尼嘎”指“母猪”。“里巴”指“公老虎”,“里尼嘎”指“母老虎”。“务巴”“戊巴”指“黄牯”“公牛”,“务尼嘎”“戊尼嘎”指“黄沙”“母牛”。“弱巴”指“羊牯”,“弱尼嘎”指“母羊”。“哈巴”“哈列巴”指“公狗”,“哈列尼嘎”指“母狗”。“莫巴”指“公猫”,“莫尼嘎”指“母猫”。

3.土家语动词带词缀表示动词的不同时态

由动词带“拉夫”,表示动作开始。例如:“日”就是“做”,“日拉夫”就是“刚开始做”。“夫”就是“喝”,“夫拉夫”就是“刚开始喝”。“嘎”就是“吃”,“嘎拉夫”就是“刚开始吃”。

由动词带“拉”,表示动作已进行。例如:“西查”就是“跑”,“西查拉”就是“已在跑”。“则日”就是“劳动”,“则日拉”就是“已在劳动”。“格”就是“挑”,“格拉”就是“已在挑”。

由动词带“拉夫列”,有的带“坡拉”,表示动作仍在进行。例如:“日拉夫列”就是“仍在做”。“洛坡拉”就是“仍烧着”。“嘎拉夫列”就是“仍在吃”。

动词带“基夫”,表示动作快完。例如:“西查基夫”就是“快跑到”。“格基夫”就是“快挑完”。

动词带“了”或“傲”,表示动作刚完。例如:“日了”(或“扰”)就是“刚做完”。“夫了”(或“夫傲”)就是“刚喝完”。“嘎了”(或“嘎傲”)就是“刚吃完”。

动词带“基了”,有的带“坡西”,表示动作完成了。例:“基夫了”即“已喝完”。“日基了”即“已做完”。“嘎基了”就是“已吃完”。“洛坡西”就是“烧成的”。

4.汉语形容词带“嘎耐”“嘎拉”“嘎差”“嘎钗”构成土家语形容词

例如:“王嘎耐(嘎拉、嘎差、嘎钗)”就是指“黄色”。“绿嘎耐(嘎拉、嘎差、嘎钗)”就是指“绿色”。“细嘎耐(嘎拉、嘎差、嘎钗)”就是指“细”。

5.土家语译为汉语要注意去掉词缀、倒装

例如:“嘎”译为“吃”,那么“直嘎”“食嘎”“绍嘎”“洋芋嘎”译为汉语就是:吃饭、吃肉、吃红薯、吃洋芋。“夫”译为“喝”,那么“泽夫”“惹夫”“阿泽夫”“哈扯夫”译为汉语就是:喝水、喝酒、喝茶、喝菜汤。另外,土家语在亲属称谓之前加“阿”,表示亲昵,如“阿列”称“母亲”。“阿大”称“姐姐”。在人称代词的后面加“业”,表示领属关系,如“逆业”指“你的”。“则业”指“他们的”。在有颗粒性状的物体名词后面加“布里”表示颗粒,如“苏西布里”指“板栗子”。“移思布里”指“薏米”。“低腮布里”指“雪米子”。对其中可食的植物颗粒状果实名词后面加“司”,表示“果、莓、泡”,如“白列司”指“梨子”。“翁柏司”指“樱桃”。“莫洛司”指“救兵粮”。用形容词作定语时,加叠词韵尾表示“最”“极”,如“信嘎旦旦”指“绿油油”。“恶克呆呆”指“黑漆漆”。“日底日嘎”指“很多很多”。还可以在叠用的形容词中间加“嘞”,表示“最”“极”,如“卡普免姐嘞免姐”指“花儿红嘞红”。“必欧惹嘞惹”指“姑娘乖嘞乖”。“车(che)沙嘞沙”指“水冷嘞冷”。[5]

6.现代汉语中的零声母在土家语或某些方言区称为“额”声母

现代汉语中有一种语词没有声母,称零声母,但在土家语言或许多方言区把这一批语词的声母称为“额”声母。如“牙”“伢”“鸭”“压”“哑”“垭”“卡牙”;如“岩”“嗳”“碍”“艾”“隘”“矮”“埃”“挨”;如“厄”“额”“扼”;如“呕”“抠”;如“恩”“硬”“摁”;如“安”“昂”“岸”“按”“鞍”“眼”等。这个“额”声母在民国年间的注音符号中还有,汉语拼音方案已弃之不用,因而也就没有一个汉字与其对应,上列各字都是它们的替代字,但读音应回归本位“额”。[6]

7.土家语的变化

湘西土家语专家尚立昆研究认为,土家语一般划分为北部方言区和南部方言区。南部方言区主要指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泸溪县潭溪及周边地区;北部方言区则地域广阔,囊括了湖南、湖北、贵州、重庆四省市边区。两个方言区,语音、词汇、语言结构等都有较大差别,而北部方言区,语言分歧不大,彼此之间可以通话,可以互相交流。石门、张家界、慈利属于北部方言区的东部方言区。北部方言区与东部方言区又有点区别。例如:以汉语拼音方案为坐标,土家语在声母发音上北部方言区没有zh(知)、ch(痴)、sh(诗),而是zh(知)、ch(痴)、sh(诗)和z(资)、c(雌)、s(思)通用。东部方言区则zh(知)、ch(痴)、sh(诗)和z(资)、c(雌)、s(思)十分分明。例如土家语“猴子”,北部方言区发音为se(色),东部方言区则发音为she(舍)。“鸭子”,北部方言区发音为sa(萨),东部方言区发音为sha(沙)。“日”的发音,北部方言区土家语为ri(日),东部方言区则普遍为er(二)。又如“长工”,北部方言区土家发音为“胡日马”,东部方言区土家发音为“胡二马”。又如“做摆手”,北部方言区土家发音为“色巴日”,东部方言区土家则发音为“社巴二”。在词汇上也部分存在着差别。例如:“芦苇”,北部方言区土家称其为“卡巴”,东部方言区有的地方则称为“巴完”,石门称之为“巴王”。[7]“大家”,北部方言区称其为“马里”,东部方言区如石门县土家方言区称之为“则起”,如“明天就是腊月三十了,今天则起把这点工作做完好回家过年”。“豆腐”,北部方言区土家如五峰、长阳与石门及澧水流域土家都称为“灰马”“灰沫儿”。

土家语在东部方言区如石门、慈利、张家界一带普遍消失较早,桑植、永顺、龙山、花垣等地土家语在一部分边远山区民国年间才消失。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结局呢?溯其缘由,当然是多方面的。东部地区居于湘鄂渝黔土家族聚居区的东部前沿,邻近汉区,受汉语影响是其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则与历次战乱而带来的历史变迁密不可分。

东汉一朝,东部区先后爆发了相单程、陈从、覃儿健、谭戎、羊孙、陈汤等土家族的起兵,其中的相单程、陈从、覃儿健、谭戎的举兵就发生在桑植、慈利、张家界、石门境内。宋代,又爆发了田求、雷德进、廖彦等的“反叛”。在这一系列的“反叛”中,历代朝廷都发大军征讨。元代至明代初年,这一地区爆发了覃垕、尚俄梯和向大坤的大规模起兵,接着又有夏克武、夏得忠、夏三、夏四、拔古俾、古虎、穴虎等九溪十八峒一系列大规模举义,剑指朱明王朝。明廷为镇压土家人民的反抗,先后派卫国公邓愈、中山侯汤和、江夏侯周德兴、营阳侯杨璟、东川侯胡海、靖宁侯叶升、南雄侯赵庸、宣宁侯曹良臣、江阴侯吴良、晋定侯陈桓等亲率重兵几十万众,深入九溪十八峒征讨,几乎剑及各个基层部落。清朝雍正年间,清王朝决定对湘鄂渝黔土家族地区实行“改土归流”,废除近千年的土司制度,代之以流官施行中央集权。在长达2000余年的时间内,历代朝廷都在零阳(今慈利、石门)设立大本营,先后调集相当于现今蒙、辽、吉、陕、晋、两湖、两广、苏、赣、皖、滇、川、渝、黔等16个省区的军队前来征剿,并在桑植、慈利、石门、张家界及其周边地区,先后设立了安抚司、都元帅府、九溪卫、永定卫和麻寮、添平两个千户所,并设置无数座关隘,长期派重兵驻守。于是就有一批又一批的官兵和汉族官僚进入这一地区,有一批又一批的各类工匠、商贾进入长住,也有一批又一批的汉人为避战乱逃到了这一地区。后来,这些人中有的不走了,成批地在这一地区居住了下来,形成了客家人口体系,分布于城镇乡村。这样一来,汉族语言和儒家文化也就自然地来到了石门、慈利、桑植、张家界地区,并逐渐地取代土家语成为当地的主体语言,土家语反倒逐渐地消失了。